普京为什么需要瓦格纳集团？

冯治中2023-05-16 云阿云智库•私人军事•大国安保

导读：普里戈任和瓦格纳能否在乌克兰发挥作用的最重要因素是普京，事实上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私营军事公司能够在乌克兰战场持续发挥作用甚至是重要作用，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最高统帅普京的支持，为什么普里戈任和瓦格纳集团对普京如此有价值？

作者：冯治中 | 高级政工师、沃民高科沃德研究院学术委员

按：5月5日，瓦格纳集团控制人普里戈任在个人社交账号发表视频，愤怒指责俄罗斯国防部和俄军总参谋部。他称如果再得不到弹药，瓦格纳部队将于5月10日撤离乌克兰巴赫穆特地区，巴赫穆特的阵地将移交给俄罗斯国防部下属的部队。很多媒体和观察家认为，瓦格纳与俄军方矛盾重重，甚至已经被克里姆林宫“抛弃”，但是两天后，普里戈任就宣称，“俄军将为我们提供继续战斗所需的弹药和武器。俄正规军还将对其侧翼进行保护”，普里戈任前后近180度的大反转，让很多军事专家和观察家大跌眼镜，也让人更为关注瓦格纳集团的前途及和俄政府和军方的关系。5月12日，美国深具影响力的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出版的《外交事务》杂志网站刊登了一篇名为“普京为什么需要瓦格纳集团”的文章，较为全面地分析了上述问题的深层次原因，本文将此文主要观点摘刊如下，供参考。

要看清瓦格纳集团在俄罗斯的真实处境，需要搞清楚俄总参谋部军事情报总局（简称格鲁乌，GRU）、俄国家安全局（前身为克格勃，FSB）、俄国防部和普京本人为代表的四个不同的政治军事力量对瓦格纳的态度和看法。

一、俄罗斯有倚重情报机构参与武装冲突的传统，瓦格纳是受俄情报机构格鲁乌控制的军事集团，俄国家安全局也与瓦格纳采取合作态度

格鲁乌是一个规模庞大、强而有力的组织，负责收集外国情报，指挥俄罗斯军事特种部队作战。格鲁乌在瓦格纳集团的发展壮大中起着主导作用。俄罗斯前任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在任（2007-2012）时大刀阔斧实施军改，致力于削弱格鲁乌的力量。2012年绍伊古接任俄国防部长后，改变了谢尔久科夫的策略，转而加强格鲁乌的力量，重用阿尔法（由格鲁乌直接管理的特种作战部队）出身的军官。2014年后，俄罗斯参与了叙利亚、克里米亚和乌东地区的冲突，格鲁乌积极改变情报战略方向，将行动重点转移到“主动情报”（active intelligence）上，即在冲突地区开展直接的武装行动，而非简单、静态地搜集情报辅助军队行动。

基于格鲁乌在冲突地区战略转变，瓦格纳集团逐渐“浮出水面”，并在乌东、叙利亚甚至非洲等地日渐活跃，曾经担任阿尔法特种部队中校军官的乌特金开始作为指挥官直接负责瓦格纳的军事行动，格鲁乌内部也专门成立机构监管包括瓦格纳在内的私营军事公司。从表面上看，使用私营军事公司符合现代战争的新模式，瓦格纳集团与黑水等美国私营军事公司也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对于格鲁乌而言，瓦格纳则是苏联时期组织代理人部队参与冲突传统的延续。例如，尽管苏联政府从未正式承认其干预，但众所周知，斯大林在上世纪30年代就曾派遣军事人员支持西班牙内战，在俄罗斯官方历史中，苏联对西班牙内战的干预被称为伟大卫国战争中，苏联与纳粹德国交战的前奏。

俄乌冲突爆发后，瓦格纳集团一改往日做法，行事日益高调，不仅直接参与军事行动，且拥有了火炮、坦克等重型装备，甚至成立了自己的空中力量，其在俄罗斯国内也开始高调招募武装人员，并在圣彼得堡建造了闪亮的公司总部大楼。综合各方的信息，格鲁乌对普里戈任和瓦格纳集团的支持非常坚定。此外，俄国家安全局的立场对瓦格纳同样重要，俄国家安全局继承了克格勃和契卡的衣钵，主要负责俄罗斯国内的反间谍工作，是另一个对普京和俄罗斯政局有重要影响的情报机构，俄国家安全局直接负责对乌克兰俄战区抵抗力量的镇压和反间谍活动，俄国家安全局将瓦格纳纳入到其在乌占区设立的分支机构，并赋予瓦格纳相应的职责和任务，此举正是对瓦格纳最有力的支持。

二、瓦格纳集团在对乌军事行动中采取隐匿策略，并未真正与俄军产生竞争，种种迹象表明，俄军方内部有不少人对瓦格纳采取包容态度

虽然普里戈任多次公开指责俄国防部，使很多观察家认为，普里戈任将很快将受到惩处，并担忧瓦格纳的未来，但事实上，俄罗斯国内主流媒体依然在积极宣传瓦格纳集团和瓦格纳战士的英勇表现。为俄罗斯军方服务的著名的俄罗斯战地记者voenkors被命令帮助瓦格纳宣传其在乌克兰的作战行动。

据普里戈任自己宣称，其5月5日批评俄国防部的视频发布后，军方领导人就指定俄军驻乌克兰部队前线指挥官谢尔盖·苏洛维金（sergey surovikin）将军监督向瓦格纳提供弹药和补给的情况。虽然普里戈任屡屡高调亮相，但是瓦格纳集团在军事行动中依然采取隐匿策略，瓦格纳集团除普里戈任之外的军官和战士名字始终不对外公开，接受媒体采访时也保持匿名，瓦格纳军官的名字是任何一个普通俄罗斯人都不熟悉的，这使得俄军方一些高层认为瓦格纳并没有与军队产生竞争，对瓦格纳的存在更多地展示出了一种相对包容的态度。

即便如此，瓦格纳集团和俄军方存在矛盾已是不争的事实，正如美国联合通讯社的一篇评论评价的那样“瓦格纳和俄军方没有爱情”。

三、普京与俄军方关系复杂，需要瓦格纳集团来监督和制衡军方，普里戈任表现的越像个“宫廷小丑”就越好

普里戈任和瓦格纳能否在乌克兰发挥作用的最重要因素是普京，事实上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私营军事公司能够在乌克兰战场持续发挥作用甚至是重要作用，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最高统帅普京的支持，为什么普里戈任和瓦格纳集团对普京如此有价值？

一是源于长期以来普京与俄军方复杂微妙的关系。在执政初期，普京面临的最大的挑战就是控制军队，作为世界上第二强大的武装力量，俄罗斯军队有一个源自苏联红军乃至帝俄时期的传统，独立和封闭的自成体系运行系统，外部政治力量对其了解和干预的手段非常有限，这意味着通常形式的政府和公众监督，无论是议会、媒体还是执法部门在俄罗斯都不存在，在执政的第一个十年里，普京任命他信任的克格勃将领谢尔盖·伊万诺夫为国防部长，试图通过军改来加强对军队的控制，但2007年，当伊万诺夫企图进行更大规模的军改时，遭遇了军方强大的反对力量，普京被迫撤换了他。2012年，普京启用了另一个毫无军队经历的国防部长绍伊古，俄乌冲突爆发一年多来俄军的糟糕表现说明，绍伊古对俄军的改造也难言成功。

二是随着战争的延长，俄军方有可能越来越不受控，普京需要非常规手段来制衡军队。中国有句俗语“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争状态下军队倾向于在国家内部获得更多权力。普京深知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他掌控军队的难度就越大，他需要寻找力量来制衡军队，于是瓦格纳集团就成了普京不二选择，对于普里戈任而言，尽管他的士兵遭遇了严重的伤亡，但是他却成了普京制衡俄军方的重要砝码。

普里戈任深知除了普京，他在俄罗斯精英政治集团中没有任何庇护，他必须无任何条件绝对忠诚于普京，那些普里戈任公开对俄军方的指责、甚至攻击，很大程度上都是被有意“设计”出来的，普里戈任表现的越像个“宫廷小丑”，就越有利于普京制衡军队势力策略的实施，这很像俄罗斯帝国历史上彼得大帝和宠臣缅希科夫的关系，缅希科夫出身卑微，在俄罗斯贵族中没有地位，对彼得大帝却始终绝对忠诚，是彼得大帝实施改革的策划者和忠实执行者。

虽然俄乌战场的局势仍不明朗，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普里戈任和瓦格纳的命运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巴赫穆特战役最终的走向，瓦格纳在巴赫穆特付出了巨大牺牲，耗费了比其他俄罗斯军队更多的弹药和资源，普里戈任高调行事和对俄军方的指责，也使得他在俄军方和国内颇受微词，可以预料的是如果巴赫穆特战役最终走向了不利于俄罗斯的方向，那么普里戈任极有可能被当做失败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