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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美国的核常融合威慑战略 |
21世纪美国的核常融合威慑战略 原创 管元璋2023-03-03 云阿云智库•军事斗争 来源 | 《军事科学文摘》总第08期 作者 | 管元璋 编者按:美国《战略研究季刊》2018年冬季刊发研究报告《21世纪美国的核常融合威慑战略》,作者罗伯特·彼得斯、贾斯汀·安德森和哈里森·梅克均为美国国防大学大规模毁灭性武器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是核扩散、核军控以及核威慑理论等。报告认为,美国只依靠常规威慑或将常规力量与核力量脱离,将不足以对抗对手的核常混合战略。因此,倡议将美国的核威慑战略和行动与常规国防政策、战略和规划流程结合起来,制定出针对性的威慑战略,确保美国核力量和常规力量在地理战区和战略领域之间相互补充。时隔4年来看,本文仍具有很强的参考借鉴意义,本刊特对此编译整理。 一、背景 冷战期间,美国的核力量在威慑战略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随着苏联的解体,美国逐渐淡化了核威慑在国家安全政策、国防战略和军事行动中的作用。在随后的 20年中,美国的许多政策制定者也日益淡化了核力量的作用,将核威慑和核能力看作只是一种应对定义非常狭獈、极不可能发生的情形的手段,例如美国本土或盟国遭受核武器或其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攻击。相应地,核威慑和核能力平台在国防中的地位越来越边缘化,并经常与常规力量和常规军事演习和规划相脱离。这种态势在冷战刚刚结束之后的国际环境中可能有合理性,但现在已越来越无法适应新出现的威胁。 然而,正如《2018年核态势评估》文件所述,拥有核武器的潜在对手并不像美国那样降低核力量的作用和重要性。近年来,朝鲜、俄罗斯和中国对地缘政治环境进行了研究,对未来与美国及其盟国发生武装冲突的前景进行了评估,从根本上否认了核力量在地缘政治和军事上的重要性正在逐渐减弱的假设。他们正致力于制定和实施核能力投送系统的发展战略和计划,以便在发生危机和冲突时为其领导人提供不同的核力量使用选择。这种将常规和非常规武器相结合的混合战略,明确表明了其核力量的重要性在不断提高。他们通过这种方式积极塑造和复杂化其潜在对手(即美国及其全球盟国)的决策和国防规划,从而支持自己的威慑和其他军事政治目标。这对于其所在地区的潜在敌对行动尤其有重要意义。他们似乎准备在武装冲突的早期和认为必要的情况下,有意地、快速地升级冲突,使其达到并(可能)跨过核门槛。重要的是,他们对敌对行动期间“早期”和“必要情况”的理解可能与美国截然不同,造成双方在观念和风险评估上的不匹配,从而可能使美国措手不及。这要求美国重新认真地评估如何更好地威胁拥有核武器的对手、美国的核力量应在威慑战略中发挥什么作用,以及如何将核能力与其他能力实现融合,以形成无缝的威慑态势。 然而,美国的核威慑政策和战略对对手混合战略反应迟缓,其战略思想只是在尽力跟上对手的战略变化。对手已经将核力量的作用、责任和能力与常规力量的作战概念和能力融合起来,形成了核常混合的战略思想和作战方法,并通过精心谋划的使用方式来塑造和影响地区安全态势,从而向美国及其盟国施压以影响利益得失分析,或者通过威胁甚至动用核力量来巩固战场上或谈判桌上取得的胜利。然而,自冷战以来,美国的核威慑思想一直基本停留不变。因此,美国需要制定一种一贯的、全面的方法,形成联合参谋部定义的“能力、可信度和沟通”相结合的“威慑”。所有这些都要求美国具备核力量和常规力量同时采取一系列行动以威胁和击败对手的能力。 本文认为,核力量将是俄、中、朝三国全部军事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如果美国单单依靠常规威慑或将常规力量与核力量脱离,将不足以对抗对手的核常混合战略。因此,本文再次重申《2018年核态势评估》的重要性,并倡议将美国的核威慑战略和行动与常规国防政策、战略和规划流程更加紧密地结合起来,使政策制定者和军事指挥官能够更好地调整美军的战略态势,制定出针对性的威慑战略,以应对当前和未来的挑战,确保美国核力量和常规力量在地理战区和战略领域之间相互补充,打消对手认为装备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当然地在未来危机或冲突中占据战术或战略优势的想法。 二、主要对手的核常混合战略 (一)战略考虑 威慑是为了影响潜在对手的成本效益计算、风险评估和决策过程,这需要对潜在对手的优先事项、看法和战略有深入了解。今天,对手似乎对美国及其盟友采取了一种共同的战略逻辑,即在武装冲突中发挥核武器的重要作用,直至潜在使用。正如印度的克里希纳斯瓦米·桑达吉将军在1991年海湾战争之后所指出的那样,“如果要与美国作战,最好拥有核武器。”他的话似乎在一些国家的认知中扎了根。《2018 年核态势评估》也承认,拥有核武器的潜在对手正在发展、扩大核力量,并将其整合到军事态势和战略中,以抵消美国的常规力量优势。美国战略司令部司令约翰·海顿将军也认为,“我们的核对手正在将核、常规、太空和网络能力整合起来,形成全面的战略威慑。” 朝鲜、俄罗斯和中国等拥有核武器的对手将美国视为对其安全的主要威胁。他们都认为,美国试图对他们形成包围,以阻碍其地区和全球雄心;俄罗斯和朝鲜更是将这视为旨在削弱或推翻其统治政权的更广泛努力的一部分。俄罗斯国家安全战略明确指出,美国及其盟国正努力对抗俄罗斯,以保持其在世界事务中的主导地位。朝鲜官方声明也表达了同样的情绪,称美国不断地将朝鲜提高自卫能力的措施贴上“威胁”的标签,只是为了给其针对朝鲜的侵略性敌对政策寻找借口和合理性证明。他们认为,一旦发生冲突,美国就准备摧毁他们的核武库,破坏他们的指挥控制系统,并通过快速(核 / 常)精确打击和导弹防御拦截对其领导人实施斩首行动。 这种观点是三国领导人共有的,他们的主要依据是对后冷战时代以美国为首的军事战役的分析,特别是多名反对美国的政治领导人被推翻、俘虏和/或处死的事实,例如,南斯拉夫的米洛舍维奇、伊拉克的萨达姆·侯赛因和利比亚的卡扎菲。俄国家杜马国防委员会前副主席阿列克谢·阿尔巴托夫于2000年恰当地表达了这样的恐惧 : 北约对南斯拉夫的轰炸给俄罗斯人留下了未来俄罗斯可能遭受打击时的鲜活印象:俄罗斯的工业、基础设施和军事目标遭到外科手术式打击。这些打击会特别针对核力量和指挥控制通信节点,并通过精心选择目标而不至于引发核反应,可在几天或几周内有效摧毁俄罗斯的威慑能力。 三国都担心,美国继续大量投资于先进技术可能使其拥有更广泛的选择,将来可以从容地、系统地解除其政权。朝鲜认为只有核能力才能保存政权,伊拉克的萨达姆政权和利比亚的卡扎菲政权在被剥夺或自动放弃了核计划后,都未能逃脱遭到毁灭的命运。朝鲜和俄罗斯对这种担忧特别真切,而中国似乎相对较为放心,但同样认为当前的地区和国际安全秩序有利于美国,美国仍想阻碍别国发展到足够强大,以至于挑战美国或按他们的意愿重塑印太地区的格局。因此,他们认为核力量对于确保其大国地位和弥补常规军事能力的劣势至关重要,并从根本上否认核武器与地缘政治或军事无关的观点。相反,他们更加依赖核武器来增强威慑和防御。核能力是一种抵消常规能力劣势的重要的非对称军事能力。 更重要的是,三国正在提升和扩大核武器在各自战略中的作用。他们认为,与美国存在持续的、明确的竞争状态(包括核维度),这种竞争涵盖多个战略领域以及不同的危机和冲突阶段。因此,核力量不仅可以阻止最极端的情况(对其本土的大规模核攻击),而且可以在危机和冲突的所有阶段发挥根本性和积极的作用。朝鲜和俄罗斯已明确表示做好了使用核武器的准备。2017年,朝鲜多次进行导弹演习,以演练与驻日韩美军的交战,例如在模拟条件下使用有限火力对驻韩战区的美军港口和机场发起先发制人的打击。 这些国家已制定了精心使用核力量的方案,包括快速和有意地核升级选项,并且越来越将其融合到全部危机和冲突范围中,形成一种将常规力量和核力量结合的混合方法,来打赢与一系列对手的潜在冲突,包括美国及其盟友在内。例如,俄罗斯将灵活的核能力与常规精确打击资产整合起来,形成单一的战略武器组合,以产生具有战略影响的毁坏作用。俄罗斯还定期举行三位一体核力量与常规精确打击能力结合的演习。中国已发展了自己的一体化战略威慑概念,“要求建立一支包括核、常规、太空和网络力量在内的全面、协调的战略威慑能力。”在危机或冲突期间,三个国家都可能同时使用常规和核能力来实现其战略目标。 (二)制定“致胜理论”的三个假设 这些对手都制定了针对美国的“致胜理论”,包括做好了在地区武装冲突中使用核武器的准备,以削弱美国的作战能力和战斗意志。他们的“致胜理论”建立在以下三个宽泛的假设基础之上。 首先,他们认为在地区冲突伊始或早期存在使用核力量的真实刺激因素,比如认为美国正准备立即发动攻击。重要的是,在他们看来,许多情况下他们使用核力量是一种防御性行动,而不是先发制人的进攻性或升级性行动。通过对过去美国军事行动的评估,他们认为与美国领导的联盟作战非常困难,尤其是如果美国有足够的时间集结起一支强大的常规军事力量。他们深知,与美国的冲突时间越长,越可能面临不利的军事局面。因此,如果对手认为冲突不可避免,就可能会在早期对美军的海外基地、关键运输节点以及美军或盟军的部队集结地实施威胁或打击,以便削弱美军和盟军的军事优势,为谈判和终止危机创造条件。 其次,潜在对手认为美国的国防战略和规划虽然庞大,但也可能存在脆弱性,比如网络、联盟和伙伴关系以及通信和运输节点存在弱点。如果美国的关键节点处于危险之中,或者是某个美国重要盟友受到胁迫而参加作战或拒绝美军进入,对手就可能推测,美国军事反应的作战节奏会减慢甚至停顿下来。这也正是对手对各种射程的双重投射能力系统感兴趣的原因,他们可以将其用来威胁地区或战区内的美军目标,甚至直接攻击它们。 最后,三国认为升级可以得到控制(包括核升级)。因此,三个潜在对手都不接受这样的想法,即未来武装冲突中任何形式的核升级或使用可能会或一定会导致热核武器的最终决战。此外,他们都怀疑美国是否会在地区冲突背景下任何形式的“有限”核力量使用一定会引发美国的严重核应对。 鉴于此,潜在对手也会区分不同级别的冲突,即地区冲突和涉及直接攻击美国本土的冲突,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未来地区危机中他们不会威胁美国的本土。相反,这可能是他们战略的关键组成部分。但是,他们会因担心引起美国的重大反应而产生犹豫,因而会寻求采取策略性行动方案,将武装冲突限定在其所在地区以内,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升级。例如,他们可能对海军目标或推进中的地面部队实施战术核打击,或在大气层引爆核武器以干扰对手的航天活动。这些假设形成了一种共同的看法,即只要在远离美国海岸的地区性冲突中有限使用核武器就可能不会自动引发美国的核反击。 他们还对美国是否愿意在本土未受到直接攻击的长期冲突中承受重大伤亡感到怀疑,并质疑美国对许多盟友和合作伙伴的安全承诺。他们认为美国虽然是一个具有称霸野心的超级大国,但也可能不会为了遥远的盟友和霸权利益而愿意付出高昂代价。因此,他们认为将常规军事行动与核威胁或使用相结合的混合方法,可能会诱使美国及其盟友退步。 重要的是,他们估计即使威胁使用核武器也可能改变危机或冲突的性质,从而使美国的盟友感到恐慌,并分化美国领导的联盟,或导致美国决策者重新评估参与地区争端的风险或成本。如果在常规冲突初期不能带来决定性或有利的结果,他们也可能选择威胁或使用战区核力量,作为一种手段迫使美国及其盟友来到谈判桌上,以便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尽快终止敌对行动。 (三)潜在对手的四个最新发展动向 四个最新发展动向表明三个潜在对手已形成核常混合的战略。 首先,在军事指导中重新审视或强调了核武器的潜在作用(包括针对拥有强大常规能力的对手的使用)。朝鲜和俄罗斯表达得更为明确,都公开挥舞着核选择的大棒。中国则较不透明,随着常规实力的增长,其对核力量的依赖相对较小,但所声称的“不首先使用”政策可能并非那么无条件,最近中国也显著提高了其核力量的作用和重要性。最近中国和朝鲜都将核力量司令部的地位提高到与海、空军同等的战略水平。 其次,正在努力扩大和提高核武器投送手段的多样化。包括强调研制或改进多个军民两用能力的导弹投射系统,这也是不同形式的核运用所需要的。 第三,采取措施提高其核力量的指挥和控制,包括强调在发生重大武装冲突的情况下保持控制、执行命令和实施行动的能力。 最后,都进行了核力量作战使用的试验、演习和兵棋推演。例如,朝鲜和俄罗斯的核武装力量都公开进行了针对美国和盟国目标的模拟攻击,以及发出使用核武器的威胁,以恐吓和胁迫美国的盟友和伙伴,并影响美国在危机或冲突中的决策。中国的战略火箭部队也公开进行了战场条件下的演习,包括针对未指名的大国的演习,还演练了在电子战和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攻击背景下的作战。上述事态发展表明,在未来任何危机或冲突中,他们很可能隐含或公开地威胁使用核武器,从而对美国地区作战司令部指挥官带来严重威慑和作战挑战。 三、美国的核常融合威慑战略 (一)美国核常融合面临的诸多障碍 上述威胁是对美国的一种战略挑战,要求美国增强威慑态势,不再将威慑划分为核威慑和非核威慑。潜在对手的核常混合战略要求美国必须采取更全面、一致和相互支持的威慑方法。美国国防界高层提出要重新强调在国防政策和规划中将核能力重新整合到军事规划中,以更好地阻止当前的威胁。此外,《2018年核态势评估》也呼吁将核力量更好地整合到广泛的美国军事规划和行动中。但是,将美国核力量和非核力量整合起来还面临许多障碍。 美国的核常分离政策是在一段时间内逐渐形成的,反映了国家安全政策制定者和武装力量之间各种因素的调和。对于政策制定者而言,这些因素包括:乐观地认为核武器毕竟是一个禁忌或者已经过时;对核力量的兴趣和理解减弱;因国家安全事项中的其他问题而分散精力;对国防预算中资源紧张的担忧;以及焦虑和不确定如何最好地应对新兴威胁。对于国防部和武装部队来说,冷战的结束和大量削减前沿部署的非战略核武器,使地区作战司令部指挥官越来越将核威慑和作战视为只是美国战略司令部的职责,因而将其注意力转向其他更加紧迫的事情上。各军种院校和战争学院也减少了核力量和核威慑方面的课程,尽管最近恢复了一些相关课程,但这种趋势短期难以扭转。此外,许多兵棋推演和桌面演习也有意将核力量排除在外,或者完全停止了核力量演习。最后,没完没了的“反恐战争”消耗了军事领导人的大量精力和脑力。尽管冷战结束后政府和军事领导人反复声称核力量仍是优先事项,但美国政府并未真正想要转变将核力量排除在更广泛的国防规划和政策之外的做法。 (二)美国威慑战略的转变 上述所有因素使美国在政策上对核问题的关注大大减少,使核力量越来越脱离应对当前安全挑战战略的制定,同时也使核威慑和核战略在军事教育、训练和规划中被边缘化。但是,很显然这种方法已越来越不可行。正如《2018年核态势评估》所述,将核力量纳入更广泛的军事战略中对美国的国家安全至关重要。潜在对手的核常混合战略和作战方法,要求美国必须相应调整对策,采取新的思维和战略。 所有这些并不表明美国应降低核使用的门槛,而是重新思考如何做好准备,应对对手将核能力和双重能力纳入全部战役规划中,并寻求利用核能力来恐吓和胁迫美国的盟友和伙伴。即使对手的核力量主要或仅用于传达信息和发出信号的目的,美国自身的核力量也必须做好实施威慑行动的准备。 例如,战区指挥官需要在满足强大空中作战需求的同时,分配部分飞机来满足核威慑和为盟国提供安全保证的需要。美军也需要制定新的、不同的威慑方法,如发出信号或保持部队姿态,以威慑对手不要在未来作战中使用战术核力量。这是一种多层面的挑战,既要应对与潜在对手的常规作战,又要积极阻止其使用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来实现战术或战略效果,而《2018年核态势评估》只强调了其中的一部分。此外,成功整合美军各种力量的必要措施与当前的其他指导文件存在矛盾,当前的指导思想将威慑作为在武装冲突和重大作战行动之前采取的一系列行动,而不是贯穿于所有作战阶段的必要行动。 (三)美国核常融合的威慑战略需解决的六大问题 核力量与常规力量整合的最终结果取决于不同的战区和不同的对手。但是,无论哪种情况,这种整合应至少解决以下六个问题,因为这些问题使当前美国的核威慑战略、行动和力量相互脱节。 1. 核力量与地区威慑和国防架构相互脱离的问题 如上所述,阻止潜在对手在地区性危机、紧急事态或冲突中使用核力量越来越重要。未来,与潜在对手的任何地区危机或冲突都将包含核维度。这就要求美国制定相应的战略和行动方案,不仅要阻止对美国本土的威胁,还要阻止特定战区内明确的核边缘政策和好战性。然而,要在“常规”冲突中阻止对手的核威胁或升级,确保美国及其盟友实现自己的政治军事目标,需要常规力量和核力量之间更紧密的协调。这不只是地区作战司令部和美国战略司令部协调的问题,而是具有核能力的部队都应直接整合到所有战区战争规划中。 2. 核常能力相互脱离的问题 与上面的问题紧密相关的是如何在地区威慑架构的实施中实现与双重能力系统和支援资产的同步和消除冲突(即如何在地区/战区层面上实现战术部队之间的整合)。实际上,在未来地区性紧急事态中的核威慑行动可能会将同等优先的非核资产直接引入冲突中。例如,要快速向特定地区或战区派出轰炸机执行威慑任务,可能需要得到加油机和其他资产的支持。因此,未来的核威慑行动和行动方案必须与美国的核能力和常规能力需求相匹配,无论何时何地,各种能力之间应尽可能相互补充和相互支持,并提前进行大量的、精心的协调。 3. 核力量和核威慑与某些冲突阶段相互脱离的问题 目前,美国对核威慑有两种普遍假设。第一种是核威慑只限于用在整个和平与武装冲突时间轴上的最早或最后阶段,或者只在这两个阶段最具相关性。联合参谋部的指导文件(如《联合作战》)认为,“威慑”概念或行动在冲突前的阶段很重要,而一旦敌对行动开始,它就会被暂停或靠后。在这种观点中,随着战斗越来越激烈,基本上就不会考虑采用威慑手段(尤其是核威慑),只有在需要阻止对手使用核武器时,其重要性才被重新突显出来。第二个假设与前一个密切相关,即对手不太可能在冲突一开始就使用核力量,且如果准备升级到使用核力量,也会发出某种形式的信号或出现其他迹象。 然而,根据对潜在对手的分析,这两种假设存在两个重要危险。首先,潜在对手可能有强烈的刺激因素在冲突开始或早期就考虑或使用核力量。因此,要阻止对手使用核武器,美国的行动方案不应仅局限于危机或冲突的开始或结束阶段,而应贯穿于所有阶段。其次,作战指南中忽视了冲突期间威慑的作用。在过去二十年中,政策制定者确实基本从未考虑过如何在未来与拥有核武器的对手的冲突中发出威慑信号。如何阻止对手将冲突升级到或超过核门槛的问题极其重要且非常迫切,否则可能为时已晚。密切协调各项军事行动,清晰传达相关信息,保持畅通的沟通渠道,可能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可行方案。 4. 核常力量行动规划相互脱离的问题 在高度紧张时期或战斗处于白热化时,指挥官很难既要进行危机管理或指挥作战,同时又要规划和实施核威慑行动。这些计划必须同时制定和整合才能有效,才能在未来与核武器对手的危机或冲突相适应。但是,与核战略和行动的其他方面一样,“核”计划和计划者通常也与“常规”力量相脱离。这个问题不仅存在于核力量的规划,其他作战行动规划(例如反大规模毁灭性武器作战或针对至关重要目标的高端特种作战)也经常是独立进行的。这种做法要试图击败核武器对手都是有问题的。由常规力量、核力量和高度专业化特种作战部队组成的部队要做好快速有效实施作战行动的准备,就必须提前进行大量的规划和协调。 5. 责任划分问题 当美国本土面临明确或隐含的核威胁时,应该由谁来负责阻止这种核恐吓、胁迫和侵略威胁呢?在阻止或打击战略威胁方面以及涉及美国战略资产时,美国战略司令部负责力量整合和同步。但是,潜在对手可能认为在次战略级别或战术级别上使用核力量有更大的作用。当对手正在权衡使用区域性或战术核力量时,有效的核威慑行动应主要由地区作战司令部司令、美国战略司令部司令和总统来协调。然而,在《2018 年核态势评估》发布之前,很少有地区作战司令部关注美国核力量如何在地区危机中发挥作用的问题。地区层面的整合需要作战司令部司令及其下属指挥官来审查并(必要时)修改行动计划,同时与国家指挥机关、美国战略司令部和各军种进行协调,确保所有相关方面的行动保持同步。 6. 战略领域划分问题 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和战略家对美国在诸多战略领域面临的威慑、挑战和竞争进行各种不同的描述。美国应采取何种姿态和作战行动来阻止对手在空中、地面、海上、太空和网络空间的威胁呢?对此问题众说纷纭,不同的人对此现象给出了不同的定义,对如何表述这种威慑的特征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对不同国家安全权力机关划分了不同的权力和责任,使美国制定和实施跨领域威慑策略的努力变得极为复杂。但是,潜在对手的想法似乎简单得多。他们认为,美国在战略领域享有完全行动自由,包括对其核力量的攻击。例如,在危机期间,对手可能会认为美国已放弃或颠覆了核威慑概念,随时准备发起先发制人的攻击;也可能认为美国在太空或网络空间的行动是准备对其核威慑力量发起攻击的预兆,因此,他们的行动方案就是使用核力量作为回应,即使美国的核力量姿态未发生任何改变。 因此,不管美国在所有战略领域的整体威慑战略如何,重要的是,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和军事指挥官必须了解对手的行为和自己的状况。美国在不同领域的行动,包括常规部队调动、导弹防御部署、军事演习、太空或网络空间行动等,应该向对手发出明确的信号,从而影响其核力量使用和部署的决定。 四、整合威慑 :未来行动建议 本文认为,潜在对手不断加大对核力量的投入以及整合核力量和常规力量的努力,是对美国及其盟国的巨大挑战。在此环境下,成功的威慑战略和行动需要核力量和其他力量类型(太空、网络和常规力量)之间的密切合作,采取一致的而不是相互孤立的行动。这需要一种新的思维方式和新的、融合的威慑方法,来可靠地传达美国的意志和能力。美国核力量和常规力量紧密融合的姿态是必须尽早采取的威慑步骤,一旦威慑失败,也可对潜在对手的混合行动做出反应。 为此,美国应采取四个适当的步骤来整合其核力量和非核力量,以便更好地做好准备,防止对手通过使用核力量来实现其战略或战术优势。 首先,地理作战司令部司令、美国战略司令部和国家指挥部(NCA)必须加强集体努力,以应对包括核维度在内的冲突升级。这要求美国政府、美国战略司令部以及地区和职能作战司令部之间在制定战略时保持更好的同步。 其次,地理和职能作战司令部司令及其参谋部需要重新审查和修改当前的计划,以更好地支持更广泛的核常融合。冷战结束后,阻止对手核侵略的大部分任务转到了美国战略司令部,核威慑被视为只是战略司令部的任务,各作战司令部只忙于与当前敌人的日常作战。美国从欧洲和亚洲撤走了许多核力量和双重能力平台,进一步使作战司令部指挥官脱离了核任务。然而,潜在对手将其核武库作为其战略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此,作战司令部必须重新将核武器作为地区威慑的工具,突破各自为战的做法,将常规和核力量融合在一起,以阻止对手使用核力量的企图。 第三,国防部应重新审查当前的演习,确保其有效地测试核力量和非核力量在模拟地区性核危机压力下的协同作战能力。审查应涵盖桌面演习和实兵军事演习,并应包括与盟国的指挥控制通信系统的测试,以及与潜在对手和任何其他关键第三方的危机交流机制和渠道。如果审查中发现某些演习存在不足或差距,可以帮助决策者和指挥官在真实危机发生之前确定和解决存在的问题,从而加强整合。改进演习的方法包括增加在最高权限层面的桌面演习和地区军事演习,以提高美国部队在核危机或冲突期间的协同能力;还包括加强核力量与常规力量协调行动能力的演习,在增强核威慑的同时,还可提高常规力量在战场上的打赢能力。 最后,潜在对手将美国本土、海外基地和盟国置于危险境地的努力表明,要阻止核恐吓、胁迫和攻击,需要制定新的概念和模型,才能更好地评估和应对侵略,包括对手使用核力量。 美国及其盟友面临的主要挑战是潜在对手正在将其核力量融合到更广泛的政治军事战略、学说和部队态势中。尽管面临这些挑战,美国的威慑战略基本上一直保持未变,核能力和常规力量之间经常处于脱节状态。现在是时候需要美国将其核力量重新融入广泛的战略和行动中了,这样才能阻止对手的混合战略或敌对行动。本文提出的行动建议尽管比较温和,但将有助于美国未来核常力量的更有效融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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