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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灿荣:避免国际秩序失控,G20的这两个“支部”是关键 |
金灿荣: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美国问题专家 来源:观察者网 关键字: G20大阪峰会,中美关系,习特会,特朗普 G20国家领导人第十四次峰会于6月28-29日在日本大阪举行,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出席峰会并将参与全部八个主题的讨论。毫无疑问,此次G20峰会上的中美元首会晤,也将会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 “习特会”具体要谈些什么?G20机制在全球治理上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当前面临哪些困难和挑战?针对这些问题,观察者网采访了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国际问题专家金灿荣教授。 【采访/观察者网 戴苏越】 观察者网:G20无疑是当今世界各国寻求全球治理、共同应对危机的最重要机制之一,但是目前来看这个机制遇到了一些困难,您认为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困境,各国将如何应对? 金灿荣:G20这个概念最早是由德国人在1998年提出的,目的主要是想把传统工业化强国和新兴国家融合在一块,G20最早的机制是财长会议。到了2008年,由于金融海啸席卷全球,美国需要发达国家以及发展中国家一起配合他解决危机,于是美国人就倡议把财长会变成首脑峰会。 当时的美国总统小布什打的第一个电话就是给我们的胡锦涛主席,得到了中国的积极响应,随后G20峰会就成为了一个新机制。如果从知识产权的角度讲,G20的创意属于德国,成为峰会靠的是美国的号召力,中国也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从机制上讲,G20是一个比较好的世界宏观经济政策协调平台。首先,它的代表性比G7好很多:原来世界宏观经济政策是靠G7来协调,上世纪90年代这七个国家最厉害的时候占了世界GDP的78%,然而现在这个比重已经掉到了大概48%了,很显然现在再靠G7是不够的。联合国的代表性非常好,但是它的效率非常差,因此在效率和代表性的平衡上,G20是非常好的机制。 此外,从国际治理角度、特别是宏观政策协调角度出发,G20是很理想的,也发挥了非常好的历史作用——由于G20的出现,主要国家的政策协调非常好,比较快地帮助世界经济恢复信心、跳出了华尔街金融海啸的冲击。 中国是很欣赏这个机制的,所以从2008年11月美国匹兹堡第一届峰会开始,中国就积极参与。中国对于G20峰会的诞生和发展,做出的贡献也是非常巨大的。我外交部的朋友向我透露,当时小布什想要搞G20首脑峰会,在给胡主席的电话里是这样说的:“这个事儿看您的态度,如果你要办,我就马上组织,你要不办那这事儿就算了。”——中国可以算是G20的联合创始人了。当时胡主席的回应也非常的积极,小布什听到很高兴,很快就把这事给办成了。 当前G20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具有影响力的机制,中国也一直非常重视并且积极参与,对这一机制的完善贡献很大。其中,2016年的杭州G20应该是G20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取得了非常丰硕的成果,衍生出许多机制,比如T20(智库20)、B20(工商20)等等,为多领域的沟通合作搭建了平台。 G20这个机制目前确实遇到了一些困难,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这个机制的倡导国美国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重视了,甚至想要过河拆桥。 2008年金融危机时的美国是“兄弟们出点钱出点力帮我渡过难关”,如今危机渡过去了他就想着:“哎呀,还是当年的G7比较方便”。因为到了G20,美国的一部分风头就被中国抢去了。我们看G20峰会每一届的大合影很有意思,都是东道国在中间,下一任东道国在旁边,紧挨着这两个东道国的总是中国和美国,从来不变。 打个比方,G20就像是个党委,下面两个支部,一支部G7是个老支部,支部书记是美国,现在有了个二支部,就是金砖国家,二支部书记是我们中国。美国在国际关系上一贯很霸道,不喜欢别人抢了他的风头,在这一点上,特朗普变本加厉。因此,第一个挑战是作为发起者的美国态度的转变。 第二,G20是各国应对金融危机的产物,人比较容易共患难,患难过去了,下面要对世界经济的宏观结构进行策划的时候,各个国家内在的利益分歧就出来了。下一步世界经济怎么改革,包括WTO怎么改革,这些涉及到长期改革以及利益分配的时候,G20内部的分歧非常大。 中国非常珍惜G20这一机制,在一些核心议题上,包括宏观经济稳定、金融体制改革、全球问题治理,中国都有自己的看法。这些看法已经集中体现在杭州的G20上,我们的看法是成熟的、系统的,已经摆在那里了。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让别人接受,但是目前来看还比较难。 这一次G20大阪峰会有八个主题,这八个主题习主席都参加讨论,非常地辛苦。对于这些主题,我们都有现成的表述,现在就是要把它说得更好,打动对方的心,把我们的利益关切和别国的利益关切连接起来,当然这个效果如何,我没有把握。因为大家现在对要解决哪些问题有共识,但要怎么解决,没有统一的意见。 另外,这次G20的亮点毫无疑问要看一串“会外会”,比如金砖峰会,中国与非洲对话,莫迪也提议了中俄印的三边对话。大会本身是一个看点,会外的多边和双边会议也非常重要。当然,全世界最关心的还是“习特会”。 观察者网:说到“习特会”,现在外界对于两位领导人要谈些什么,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认为会集中在经贸谈判上,力求尽快达成协定;也有人认为两国领导人会从两国关系的定位和长远发展方面深入交流。您认为这次会谈的内容会是第一种“微观”的还是后一种“宏观”的? 金灿荣:从特朗普来讲,他肯定是想谈微观的,希望中国赶紧让步,他好拿到成绩单,给明年的选举加分。而我们当然是希望他能够谈的宏观一点儿,给中美关系找一个积极的定位。 现在美国最危险的地方在于他们有一派人想搞新冷战,和中国“decouple”(脱钩),我们希望能控制这一派的影响。 从现在的情况看,特朗普团队中的三派结构没有变:一派是华尔街,要求长期的经济利益;特朗普自己是一派,要求短期可见的经济利益,而且要把可见的经济利益用文本写下来,这样他可以获得政治上的胜利;第三派是强硬派,也就是极右翼,经济利益他们是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战略利益,他们需要一种框架,限制中国未来发展,这对于中国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我们重视中美关系,希望稳定大局,经济利益我们可以尽最大努力让步,但是如果涉及我们的发展利益和前景,我们坚决不会让。而且如果让步,让我们永远做“打工仔”,十四亿人民不会答应。现在两派都还在,都有影响,但是最终选择偏向哪个,关键的选择权还在特朗普手里。我认为最终很有可能他还是会往温和派那里靠一点。 我们当然还有一个关注点,就是警告美国不要打台湾牌,因为别的牌都好说,台湾牌太危险了。所以这次会谈总的来说应该是微观和宏观结合吧——贸易能稳向好,台湾不要闹、中美要稳定、避免新冷战——但是最后效果如何,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总体来看还是美方强势,所以他们的议题所占的比例会高一点儿吧。 观察者网:特朗普已经正式宣布参选,但是最近的民调显示他大幅落后于拜登,您觉得其中的原因是什么?美国的选情将会多大程度上影响中美贸易谈判?特朗普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金灿荣:民调是不断在变的,真正有意义的民调是大选开始前的一个月,现在还太早。5月份的民调对判断明年大选的结果意义不大。我个人认为,特朗普还是有一定胜算机会的,因为他的基本盘非常的巩固,支持他的35%选民是他的铁杆。而如果民主党那边还是现在这样,一群人在竞争,那么选票就分散了,对民主党人是不利的。另外这个民调可不可靠我也是质疑的,是不是拜登真的领先特朗普那么多,即使是真实的,我认为5月份的民调对11月的大选意义也不大。 特朗普的心态目前是必须一条路走到底,铁了心要连任。他的逻辑是这样的:他执政两年半已经得罪了很多人,如果只做四年就下去,很多他想做的事就做不成,做不成的话他的支持者会对他失望,不会维护他,而整他的人更加铁了心整他,这样他就会陷入很危险的境地。 如果特朗普能够有第二个任期,做八年,他有一部分政策是可以得到落实的,这样支持者就会保护他,反对者有一部分也会转而支持他,这样一来他就安全得多。从政治安全、法律安全的角度来讲,特朗普和他的家族是一定要寻求连任的。 因此他需要外交成绩,这也是我为什么推算今年内贸易战有可能结束的理由之一,我个人估计大阪会议是两国元首寻求见面,但是要取得成果会比较难,我估计要达成协议还要等到年底的APEC,那时候两个元首都会去,时机也比较成熟。 这次两国领导人会面主要是为恢复经贸会谈创造政治条件,我觉得这次两国元首会面之后,7月会恢复谈判,7月到11月,双方会边谈边打,到11月应该就能达成协议。 特朗普现在是真心希望能拿出一个成果,向选民证明选我是没错的。因为特朗普这两年来的执政,看似热闹,做了许多事,但实际没有取得什么成果: 他原来想解决朝鲜核问题,2017年在朝鲜身上花了很大力气,对朝鲜极限施压,但是效果不好,2018年他就换方法了——2017年他骂金正恩是“小火箭人”,2018年说他“爱上了金正恩”,但是两次金特会都没有实质成果; 这几年来他都在整伊朗,今年力度有所加大,但是最近我看他又软下来了,看上去真的有点虚张声势。今年他还整了委内瑞拉和古巴,但是没有成功,相比以往他下手更狠了,但是下手更狠也都没有成功。此外在叙利亚、乌克兰,特朗普也已经输给了普京。目前来看他拿不出什么成果来,唯一的成果是押着加拿大和墨西哥改了北美贸易协议。 我是个金庸迷,美国这种行为从江湖角度上来说也是不道义的——加拿大是美国的“亲弟弟”,墨西哥是“世代仆人”,你在江湖上做大哥四处吓唬人的同时得保护你的亲弟弟,庇护你忠诚的仆人,但是他却是当众扇了弟弟的耳光,这是很可笑的,对于他的江湖地位也是不利的。 我感觉特朗普最后会顿悟——只有和中国的贸易协定才是他唯一可能拿得出手的外交成绩。中国现在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国家,美国人感觉中国人还是很难打交道的,如果他能拿出一个美国人能够满意的协议,美国人还是会有点佩服特朗普,觉得他有两下子。 观察者网:您刚才提到美国近来加剧了伊朗局势的紧张,在言语上咄咄逼人,在行动上却趋于保守,您觉得最近伊朗形势会有变数吗? 金灿荣:从特朗普本人来讲,他肯定是想低成本解决问题,他也怕打了局面不可控——你可以发起战争,但是战争的时间和规模你是控制不了的,如果战争搞得很尴尬、局面很难看,对他的连任也非常不利。 某种意义上讲,别看特朗普表面很凶,其实骨子里挺“佛系”的,我们应该还是可以放心的,因为他不愿意花成本,不愿意干扰他的连任,他应该倾向于三“不”——不动武、不花钱、不死人。 但是,有一点说不好的是,伊朗问题里面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首先,特朗普周边有很多右派,那些右派是真的想打;另外就是他的盟友,这里我们不好点名,想要借刀杀人。 伊朗方面,伊朗内部的极端分子可能也有人有这个想法。现在伊朗的总统和外长都是比较温和的,但是伊朗国内有一批非常极端的人。伊朗的一些小盟友、以及恐怖分子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我们只能说,从两方的决策者来讲,都不愿意打仗,国际社会的主流也是希望不打仗,但是有一帮别有用心的人会把水搅浑,制造不确定因素。双方的领导人能不能控制好这些不确定因素,是目前局势的关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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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6-28 17319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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