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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纲丨潮汕,向何处去? |
来源:智纲智库 作者 王志纲 在中国,有一个非常独特的族群——潮汕人,潮汕虽处东南一隅,却是举国皆知,稍微有所了解的朋友们,一谈到潮汕人,往往会说“知道知道,做生意厉害,中国的犹太人呐”。 作为地域文化的代表,潮汕人的鲜明特质却远远超出了地域的界限,他们头脑灵活,精明强干,却常有欺诈、钻空子之恶名,是商业秩序的“破壁人”。 他们宗族意识强烈,抱团取暖,却又常常漠视法纪,是帮派文化的重灾地。 他们文化底蕴深厚,诗书传家,却又偏偏极信算命风水。 他们在外打架团结,出门便是“胶已人”,可在内却是机关算尽,很多亲兄弟为了分一丁点家产打得头破血流。 潮商誉满全球,潮汕当地却是长期经济凋敝,发展停滞…… 河口、江口与海口 从文化层面上来讲,潮汕泛指一个方言区,基本上是从潮州到汕头,到揭阳,一直到海陆丰,四个地区通称潮汕,目前常住潮汕本土的潮人约一千万,常住国内其他地区的潮人超一千万,迁居海外的则有一千多万,故有"海内一个潮汕,海外一个潮汕"之说。 以汕头为头,汕尾也就是海陆丰为尾,中间加了个揭阳,文化源头则是北边的潮州,这是潮汕的基本概念。 中国历史上有个很有趣的现象,例如山西、河南、三秦等比较封闭地区延续千年的农耕文明,尽管很多兵荒马乱,但其文化内核长期呈现比较稳定的状态。除此之外,很多区域都在伴随中国的开疆封土和大规模移民过程中,经历了非常有趣的人文变迁。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口,从河口,江口,到海口。 讲到河姆渡,那就是河口文化。这样的例子在黄河流域处处可见。毛泽东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里面讲到,中国地大物博,江河纵横,中华民族祖先们勤劳勇敢,凭借舟楫和灌溉之利,深情耕耘这块土地。我小时候看到这篇文章的描述,印象特别深,这就是上千年的河口文化。 后来近500-1000 年以降,中国文明从河口发展到江口,形成了江口文化。就是所谓的大江渡口,水陆通衢之地,到了近现代,江口又通向大海。江口文化的典型代表有武汉、重庆、宁波等等。 江口之后就是海口。最典型的就是上海,上海就是典型的海口,“上海滩”这个“滩”字,就是江流入海的滩涂之意,尽管上海人有时也会陶醉于春申君开黄浦江之说,但事实上,上海的崛起也就是近150年的故事,从文化上讲,上海也是欧风美雨和东方文明冲击沉淀的产物。 河口、江口到海口,是一场非常有趣的迁徙史。 潮汕也是如此。潮州处于现在的韩江中上游,到近现代才扩展到汕头。当人类从河口走向江口大时代,江口就是潮州,从江口走向海口,就去了汕头,但凡能够从江口走向海口的地域,最终海口都从儿子、孙子变成了包容万象的超级巨婴,把爹和爷爷全打包到了里面。 最典型的就是上海。上海最早属松江府,后来设置上海县,逐步把原松江辖区打包起来了。潮汕实际上也符合这个规律。 我在广东多年,明显感到很多朋友都搞不清潮汕人的来龙去脉。严格的说,语言是衡量民族、种族、文化聚落最好的划分方式。这点潮汕人的表现最为典型。潮汕话从语言学上来说叫福佬话,和闽南话同源。这套语言体系沿着海岸线一直衍生到了雷州半岛,最后到了海南。可以说潮汕是福佬话的承上启下之地。闽南话说起来历史就长了,它有可能是宋朝那时由开封话为主的语言体系演变而来的。这跟中土王权的南渡有很大的关系。 中国东南沿海有“三个越”,南越指的是广东;闵越指的是福建;吴越讲的是浙江。在中华民族从江奔向海的过程中,三越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回顾中国历史,两次南渡北归的高峰都与政权更迭和王朝转移有很大关系,规模最大的是魏晋,其次是两宋。今天读史,很多时代在史书上总是一笔带过,惊鸿一瞥,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再到十六国并立,仿佛转瞬即逝、三年五载,其实那段动荡年代持续了近两三百年,尤其是北方,可谓是杀人盈野、十室九空,绝对是史上的一段至暗时刻。中国史太长了,治乱承平、循环往复,史书上关于治的记载往往比较清晰,因为毕竟正统王朝有史官记载,乱倒反而是野史记得多。 南迁带来的最大变化就是人文变迁,诗云“直把杭州作汴州”,时至今日,杭州还保留有很多古开封府的遗存,包括杭州话、杭州人的饮食习惯等。 举个简单例子,杭州的小笼包就是开封人做出来的,但杭州化了。还有杭州的吴侬软语,中间带“儿”的说话习惯,和开封人有很大的关系。与此同理,建业(南京)更不用说,京口(镇江)和姑苏(当涂)也变成了北方移民的侨乡,分别成了“南徐州”和“南豫州”。天津话也很奇怪,天津距离北京可能不到一百公里,但语言完全不一样,其中安徽话占了很大的成分。 话再讲远点,广东近两千年的历史,就是一部先来后到的移民史。秦始皇派任嚣、赵佗大军征讨岭南,一路顺江而下,跟当地的土著相融合,形成广府人。人们跟着皇帝,先是到了吴越,但是土地毕竟有限,高门大户得以留下,剩下的只好继续沿海迁徙,在福建形成了所谓的八姓开闽,到闽南一带后,还是地少人稠,又有一批人从闽南往前延展,到了韩江平原停了下来,这就是潮汕人的先祖。客家人来的更晚一些,以宋朝为主,江海之畔早就被人占完了,他们只好窝在山里面,这就是客家人的源头。广东的人文版图大抵如此。 潮不是汕,汕不是潮 讲完潮汕,我们再讲讲潮汕人。潮汕人可以说中华民族最优秀、最聪明的族群之一,可以用三个词来形容:勤劳、聪明、勇敢。他们的勤劳与聪明,让他们在有限的资源里面,做出超乎想象的花招。 举个极端例子,为什么潮汕出美食?潮汕人吃牛世界闻名,但其实潮汕不怎么产牛,全是江西、贵州,甚至新疆过来的。但他把牛肉料理精细到世界罕见。 潮汕人做牛肉丸,第一不加添加剂。第二牛肉各个部位也很有讲究,关键还有一招,把肉内在的香味调出来,典型就是用刀背来锤,把牛肉锤成肉酱,揉成牛肉丸以后,放在汤里面进行二次加工,这种牛肉丸入口,用牙一咬,“砰”的一声汁液爆出来,简直是美味。 潮汕人在吃上所花的功夫与智慧,完全出乎你的想象。 除了勤劳聪明外,还有勇敢,潮汕人擅长翻江倒海,潮汕俗语讲:砍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生意没人做。这种勇敢嵌在潮汕人的性格里面。潮汕人整体的成功欲非常强烈,表现在商业上,会具备更强的攻击性,以及改变现状的冲动。这意味着在欲望的驱使之下,潮汕人更希望用高风险的动作获得更高的收益。 关于潮汕人,我想讲的第二点是“潮不是汕,汕不是潮”。潮州人和汕头人并不是一回事。 为什么这么讲?潮州人比较儒雅,李嘉诚就是潮州人。潮州多耕读人家,对于文化信奉、崇拜,并且看重传承。而汕头人是一个海洋民族,最为代表的是潮阳。潮阳当时被称为中国最大的县,改革开放初期就有250万人口。当时中国的一个县,有30万人口就算多的了。潮阳250万人口,人均一分地,就十个人一亩地,根本养不活。 所以潮汕文化是两种文化的骄子,一个是儒雅的农耕文明:安土重迁、尊师重道、敬畏祖宗,试守土地、耕读传家,这是“潮”。 潮汕特有的故事结构又形成了其独特的文化。潮汕出了很多大艺术家,举个简单例子,原来广东有个很有名的、我采访过多次的散文家——秦牧,写出了《花城》一些非常优秀的作品。但现在很多人嘲笑他,说他的作品像中学生作文一样,写的很浅。但秦牧的散文很美,就像广东人喝早茶一样,你不能过多的评论。 而这位老人家是一位特别干净、善良、温和的老人。秦牧老先生写完文章后都要求太太保留好他的原稿,他说以后要藏诸名山,他对自己的期许很高,认为这些文稿肯定是文物了。 另外还有广东一些画家,岭南派的很多代表画家都是潮汕出来的,以至于后来广东的几届文联主席都是潮汕人。 但是“汕”就大不相同了。他们和平的时候当渔夫,混乱的时候就成了快乐的海盗,形成私人武装,打家劫舍。这种现象在沿海比较普遍,但汕头表现的更典型。 这就影响到了潮汕人的性格:两头拉,一头是潮州耕读文化为主,在道德上往上拉,一个是汕头的海洋文化往下拽,但是经济往上拉。香港的黑社会头目大多是潮汕人,因为他们没有底线,只有发横财、发大财才是目的,至于什么手段无所谓的。这种极致的功利主义和重商主义,只问目的,不论手段,因此他的大红大紫、大起大落、大忠大奸也是必然的了。 说起潮州的儒雅,不得不提韩愈,员江改为韩江,笔架山改称韩山,都体现出了潮州人对于韩愈的怀念。其一在文学上“文起八代之衰”,其二再加上他官居高位,门生故吏遍天下。当时的韩愈既是文坛领主,也是朝廷重臣,“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 在韩愈晚年的时候,唐德宗信奉佛教,甚至宣称找到了佛祖的舍利子,皇帝带头“迎佛骨”,韩愈有感于“国将不国”,就写了一篇《谏迎佛骨》,很尖刻地表明“佛不足事”,皇上看罢大怒,把韩愈贬到潮州,途中韩愈写下一生中最经典的诗篇。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但凡稍有文化素养的国人,读后无不为之感动,以至于我当年过秦岭的时候,也写了一首诗来纪念韩愈。 其实韩愈在潮州只待了半年左右,但他离开以后,潮州人把他的功劳放大了千万倍。甚至“山河为之变名”,山更名为韩山,水更名为韩江。这不是韩愈的伟大,是在于潮汕平原所在的沿海跟中土文明的差异之大。韩愈的到来仿佛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当地人对于这么一个文曲星,简直就是拼命往上靠,这一靠就靠到极致,靠出了故事,靠出了历史,也靠出了传说。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韩江韩山”也说明这些蛮荒之民仿佛“孤臣孽子”一般。从中原迁到江南,又辗转到闽南,最后到岭南,前后经历了三五百年的时间,筚路蓝缕后终于站稳了脚跟,他们心怀中原,但教化之光却难以普照。没想到“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一下子会到他这个地方来。所以潮州人的文化归化之心把韩愈越抬越高。 这样的例子在中国古代特别多。比如苏东坡贬惠州时“一自东坡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王阳明到贵州三年龙场悟道,其实哪有这么大的作用,名人的到来只是薪火,真正的干柴烈火,是中土文明和沿海文明的巨大的落差以及落后地区对文化的无限向往。 说起这些文化的使者、传灯者,我不由想到当年的知青下乡运动,对于那些北大、清华、复旦等名校的高材生来说,被甩到穷乡僻壤,无异于是命运的捉弄。但这批大学生到了“老少边穷”,到了最基层的村寨中,他们给山区的孩子带去了文明的火种与希望,我有一个好朋友龙建刚,他们一个小小的苗寨日后出了数位外交官、教授、作家,都是拜这批造化弄人的知青之所赐。 历史的河流静静地往前流淌,到了近代的时候,潮汕文化出现了几朵浪花。广东在中国的近代史上,常常扮演的是一个报春花的角色。特别在中原王朝积弱积贫,难以号令天下的时候,诸侯纷起。这个时候广州往往都是一个新的文明、新的革命的滥觞之地。最典型的是从1840年鸦片战争一直到改革开放,这150年间,广东一直是中国新思想的先驱。孙中山搞革命,第一个响应的军阀就是陈炯明。 1925年,孙中山逝世的时候,陈炯明曾手撰一副挽联:“惟英雄能活人杀人,功罪是非,自有千秋青史在;与故交曾一战再战,公仇私谊,全凭一寸赤心知”,他的自治理想与实验,与孙中山的恩怨是非,我们不做评判,但广东人其实还是很怀念陈炯明的,陈炯明就是潮汕地区的人,但他是属于海陆丰(后改称汕尾)。在海陆丰,陈的名字到今天依然十分敏感,而以彭湃的名字命名的学校、医院,以红色命名的街道、广场、陈列馆乃至娱乐场,占据了这座自称“红城”的小县城,陈炯明墓前的萧瑟和都督府被大火焚烧时冲天的火光逐渐淡化成时代的剪影。 现在潮汕人不一定认同海陆丰,他们认为是海陆丰不属于潮汕,但是海陆丰坚定的认为是自己是潮汕人。广东有一句话叫:“天上有雷公,地下海陆丰”。海陆丰的人不守规矩、百无禁忌,相当吓人。“改革开放第一案”的海丰县委书记王仲就是因为走私贪腐被枪毙。因为当时整个沿海都在走私,但总归还有个度,汕尾一搞走私,简直是明火执仗、颠覆政权。 不仅走私,印制假钞、制毒造毒也在海陆丰成建制出现。这是它的文化所导致的。反而是潮汕这个地方,顶多用资本、官商勾兑这种相对文明的情况下赚钱,海陆丰那种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的玩法,着实吓人。 二、三十年前,我从福建厦门采访,坐长途客车过了汕头再往前走的时候,售票员提醒说,旅客同志们注意了,前面就是海陆丰,你们千万不要随便下车,不要随便伸头,带好随身物品,感觉就是经过恐怖地区。海陆丰到现在发展还是不尽人意,可能也和这种风俗有一定关系吧。 解放后,生产和发展又成为了时代的主流。潮汕这片土地难以负载这么多人,人多地少的情况非常严重。省委书记陶铸在任的时候用行政手段——潮汕人移民海南解决了这个事情。当时的海南还是“刀耕火种”的状态,农业十分落后。陶铸大笔一挥,潮汕移民几十万到海南,所以海南话里面有潮汕话的影子。大众熟悉的马化腾,他父亲就是潮汕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海南是潮汕文化的一块飞地。 从某种意义上说,潮汕可以说是上海的文化滥觞。因为潮汕人走出来经商,要么坐红头船去东南洋,现在到泰国去潮汕话是可以通用的。另外一批人,特别是鸦片战争以后,到广东来做生意,他们小则成为夷商的翻译,中则成为牙商,大则成为买办。第二次鸦片战争后,上海通江达海的战略地位一下子就表现出来了,经济中心开始往上海迁移,彼时广州的十三行已经发展了很长时间,潮州人也在这个行当耕耘了几代,他们非常积极的跟着夷商到了上海。 当时的上海就像改革开放初期的深圳一样,根本就是文化荒地,什么都没有,这里正好就成了潮汕人大展身手的舞台,因此上海的华人人文金字塔中,第一层塔尖就是广东人,这批广东人的构成就像夹心饼干一样,外层是广府人和客家人,中间的核心则是潮汕人;第二层中部是宁波人,最后第三层基础才是苏北、安徽人。上海滩的思南公馆,大部分别墅的原主人就是广东人,其中潮汕人又占了多数。 特区之殇,DNA的缺失 改革开放之初,计划中的特区应该是潮州,却变成了汕头,为什么汕头成为了特区呢? 名义上是要借助海外潮汕人的力量,但其实跟当时的广东省政坛有很大的关系。潮汕人一直对广东政坛有很大影响力,香港的大佬大多也是潮汕人。 但汕头作为特区却难说成功,看统计数字,真是触目惊心,当地人的实际生活,并不像数字显示的那么悲苦,但不管怎么说,最初四个经济特区里,汕头叨陪末座,这是不争的事实。想当年,改革开放大潮初起,潮汕欣欣向荣,可惜没有抓住机会,小聪明误了大事业。 在二十年前,汕头的名声到了低谷,全中国人都不想和汕头做生意,汕头商人信用极差,骗贷、造假、走私,无所不用其极,中央几度强力镇压,情况才得以收敛。 十多年前,我曾受邀在潮汕做了一次讲演,报告会的规模有两三千人,讲演中,我毫不客气地对潮汕进行了批判,信用缺失,经济萧条最重要的原因,是潮汕的DNA缺失。 任何区域的发展,都要经历从小农经济、流通经济、工业经济,再到现在的商业经济的过程,只有潮汕这个地方是“捧着金碗讨饭吃”。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只有流通经济,没有工业经济。为什么?这跟潮汕人的DNA基因有很大的关系,脑子好使,往往愿意挣快钱,挣聪明钱,而不愿意辛辛苦苦的做实业。 这种情况下,特区给了潮汕,看起来是“吃偏饭”、“好食”,其实是毁了潮汕。温台地区跟潮汕情况很相似,但没有特区,只能靠自己,被迫走上了工业之路,从盗版开始、到模仿、复制再到现在开始创新,最终打下了良好的产业基础,并且产生了吉利、正泰等企业。而潮汕因为有了所谓的“特区”头衔,尽管中央给的地很少,也就两平方公里,像梵帝冈这么大,但几乎所有的“聪明的”潮汕人全以它为借口搞合法走私。这就是根本,因为会算这个账的“聪明人”太多。 最后结果就是:台州起来了,温州起来了,和潮汕相似的城市大都实现了工业化转型。而潮汕到现在还是没有成型的工业化,还继续一次次地在原地犯错误。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就是这么个道理。 潮汕面临的第二个问题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山东人攀老乡,一见到老乡就很亲切,甚至两眼放光,这是一种农耕文明下简单的乡土情怀。而潮汕人不是这样,他有一种帮派情怀。 潮汕文化是极富帮派要素的。第一,潮州语言很独特,甚至当年有句玩笑,打越南的时候,我们的报讯兵是用潮州话喊话就行,越南人根本破译不了。所以潮汕人在外面的茫茫大海中,两个人坐在一起搭几句话,就像“天王盖地府,宝塔镇河妖”一样,一下子就勾上了。第二,潮汕的饮食很独特。第三是功夫茶。这都是潮汕极具有符号感和图谱化的文化特征。 当潮汕人放在广阔的世界中时,他们就是毛泽东思想的最大使用者——外部矛盾大于内部矛盾。再加上文字符号、生活习俗和语言认同等这一系列东西,潮汕人的抱团是个必然的过程。抱团最大的特点是共同对付外面的世界。因为潮汕文化的“文化孤岛”属性是它非常重要的特点。不同于河口文化,山西的河东和河西差别不大,合并同类项以后,山陕豫也都差不多。而“文化孤岛”属性的潮汕人出去以后自然就会抱团,共同对外。这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潮商,它是个商业狩猎群体,这种自己人和外人的鲜明分野,让他们做生意首先想到的,就是把对方变成自己人。 在外团结的同时,潮汕人的内部争斗却非常严重,尤其是在潮汕平原,勾心斗角到了极致,潮汕人究竟属于闽南语系,还是莆仙语系尚待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莆仙民系和闽南民系都有械斗的习俗,这种内斗也有着很深刻的历史原因。 四十年的改革开放,正好给潮汕人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会。原来的潮汕人只能依靠红头船奔向海外,如今只讲目的,不论手段、奉行“失去的只是锁链,得到的却是全世界”的潮商们,特别在腐败的官商勾结年代,更是大行其道,纵横捭阖。 三十年前,一位潮汕老板总结了一句让我印象深刻的话,他和我讲:王老师呀,做生意这玩意,种地不如种厂,种厂不如种房,种房不如种人。种厂指的搞工业,种房指的是搞房地产,种人则是搞官商勾结。 潮汕人按这个逻辑或者思路去做事。已经成型的商人“投资”官员去做潜力股,提前铺线。举个例子就明白了,比如潮汕商人会观察官场上的哪个领域是“绩优股”。观察发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团干部的成长系数极高。相当多的潮州人就开始布局,大则把团省委全拿下,中则团市委,小则是团县委,从科长、处长就开始突破。低级别的时候一心投资,不图回报,等到这批官员“长大成材”、步入高层后,才提出让你无法拒绝的要求,这就是典型的潮汕种人手法。 因此,在反腐烈度最高的时候,广东省一大批团省委高干几乎全部受到牵连。还有广州市前市委书记万庆良,广东省委常委、珠海市委书记李嘉等等,无一幸免,全军覆没。除此之外还有原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光大集团董事长朱小华,深圳市前市长许宗衡,这些高官倒台的背后,都有潮汕财团围猎的身影。 说到行贿,潮汕人还有两个特点,一是明火执仗,坊间传闻有位潮汕商人拿着一两千万的现钞,直接闯进中央领导家里去拜码头,数额太大,以至于纸包不住火,时任最高领导都看傻眼了,都说外头腐败,没想到腐败到这个程度。 第二,在广东反腐史上,潮汕人一直扮演硬派小生和硬脊梁的角色,想从潮州老板突破总是困难重重,因为潮州老板往往信奉一句话:“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虽然牢里熬个三五年,但一朝出狱,身家暴涨千百倍,官员都愿意跟他们继续交往。因为他们特别有信用,特别坚强。这样的例子俯拾皆是,而且成了潮州商人们坚定认同的铁律。再怎么困难,也不能够出卖朋友,这使他们获得了一次次勾兑的机会。在此之前非常见效,以后能不能走下去,我不知道,但是当今这种反腐态势下,他们恐怕很难走远。 十年前,我曾经讲过潮汕。十年以后,潮汕当地再次邀请我去做报告。潮汕最大的困难期已经度过了,但经济还是不行。进入市区,破败不堪不拆不建的小公园随处可见;街上到处是占道经营的摊贩,大街小巷的垃圾无人清扫,三轮车、摩托车和机动车横冲直闯,顶多相当于广州八九十年代的城市建设,甚至随行的朋友跟我说:“这个地方怎么像越南?” 珠三角已经开始了粤港澳湾区一体化进程,潮汕还像是越南“人人为自己,上帝为大家”的状态。很多当地人家里面都很舒服,但外面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潮汕因为和深圳离得近,很多潮汕人跑到那里捞世界,深圳反而成了潮州人的总部经济区、天涯海角的潮州人在这里大展宏图,在深圳有300多万潮人,占了整个深圳人口的近四分之一;有数据显示,深圳早期14000多个三资企业中,有近40%为潮汕人所投资。而在深圳早期的房地产界,潮汕籍企业家也奠定了潮汕商帮在深圳地产圈的“江湖地位”。而对于本土,顶多找个媳妇、衣锦还乡时回来炫耀一下罢了。 在去年的潮汕演讲中,我讲到,现在工业化已经过剩,再追赶就失去了意义,再加上近年来,潮汕赶上了城市化的高潮,善于用金融手段游走在政商之间的潮商,在房地产、保险和金融行业混的风生水起。而且这个时代给了潮州文化和潮州人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他们没有经过制造业的洗礼,一步到位玩金融,一直在边缘和灰色地带行走,潮汕人做房地产也只是个手段,技术层面很简单,关键还是金融问题。 潮州商人天生就对生意敏感,再加上他们与官场的勾结和无下限的手段,在大众还没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把整个中国的保险牌照和金融牌照拿了个七七八八。宝能投资集团的董事长姚振华早年靠卖菜起家,居然也能拿到金融牌照。我之前认识一位在深圳从事保险行业的潮汕籍大佬,其行事之大胆,手段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甚至专门有两栋别墅养着各国粉黛,莺莺燕燕近百人,夜夜笙歌,以此为武器开路,简直无往而不利。 这里面还有一个精彩的故事。深圳是中国最大的地下钱庄所在地。其中一家做了二三十年的大钱庄,口碑极好,老板就是潮汕人。坊间盛传,去年整顿地下钱庄的时候,他是首要盯梢对象,公安在他家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就差瓮中捉鳖了,没想到还是踩空了,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老兄居然真的插上了翅膀,趁着夜色坐热气球从梧桐山飘走,降在香港,消失在了茫茫丛林之中,再无消息了,这也算是潮汕人的大智大勇吧! 当然,这样的老板只是少数,我也接触过很多聪明、勤劳、干净的潮汕老板,最近和我们全面合作的立白集团董事长陈凯旋先生,就是典型的通过制造业一步步走出来的潮汕老板,路子走的很正。前几年一个从事保险的潮汕籍大佬,最风光时,大批潮汕老板纷纷鼎力“支持”,陈凯旋也曾投资过这家金融公司。但是后来他发现这位老板喜欢捞偏门、酷爱高风险动作的时候,他坚决抽身,甚至放弃大把唾手可得的利润,直到后来,这位老板出事以后,大家才开始佩服陈老板的远见。 潮汕人的聪明、勤劳和勇敢的品质,如果是在风清气顺的局面下,可以创造出非同一般的业绩。但是如果在乱世的时候,就是属于“上海滩”出没的龙蛇了。 在治乱平衡、规范形成之后,凭借着聪明、勇敢和勤劳,还有政商关系的清洁化,我相信潮商会探索出更多新道路,开拓出新局面的。 美食美人,潮汕向何处去 说了那么多沉重的话题,潮汕其实还有两个轻松的话题可以谈谈,一个是潮州媳妇,一个是潮汕饮食。如果要给潮汕出个主意的话,我觉得潮汕地区可以打造成一个绝佳的高品位、高端的度假、休闲、体验目的地,要是还能提供相亲服务,那更是火得不得了了。 在广东有句俗语,谁家能娶到潮州媳妇,都觉得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因为潮州市场经济这么发达的地方竟然还守妇德,女人们甘当贤妻良母。 我也在琢磨这个问题,首先这是传统,潮汕地区几千年来在这片人多资源少的地区生存,母系氏族社会特性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一个伟大的母亲可以维系好这个家庭,抚养子女的同时帮老公分担责任,她的作用太重要了。第二个原因是对儒家文明的向往和对于礼制的尊崇,农耕文明中,如果没有这些人文纽带,家庭很难维系,特别在潮汕地区表现得更极端,潮汕地少人稠,再加上家庭庞大,生存压力很重,所以妇女为家庭的延续牺牲很大,潮州也出现很多伟大的母亲。 有一个精彩的故事叫阿二靓汤,广东人特别好喝汤,当老公出轨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老婆唯一的办法就是煲非常好的靓汤,呼唤老公回来喝。在广东,靓汤有时比情人对老公的吸引力还大,老二跟正房争夺男人,也拼命的在煲汤上下功夫,所以就叫做“阿二靓汤”。 “阿二靓汤”其实就是小三煲汤。后来有人就把它做成一个餐饮品牌。“阿二靓汤”现象曾经在广东、香港是横行天下。我当时认识几个潮洲老板,经常晚上一起出去,有时候听到他们接到小三的电话:老公,我煲好汤等你回来喝呀。我当时好奇汤有这么大的魅力吗?后来才发现诚哉斯言,“阿二靓汤”已经从老婆的招数成为小三的武器了。 更好玩的是,上海把这个品牌移植过去了。一次我和“阿二靓汤”的老板吃饭时,开玩笑说,在上海搞“阿二靓汤”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不伦不类,上海的男人被老婆收拾的服服帖帖,老实得不得了,每天回家就跪搓衣板,哪来的阿二。我到上海去玩,周末去洗个澡,发现水会里都没人,原来上海男人都被老婆赶回家去做功课去了。 天下男人多好色,潮州男人不外乎如是,社会发达的今天,男女间更加平等,但出现家庭矛盾时,潮州人的处理方式是跟北方还是不大一样。北方女子很刚烈,选择只有两种,要么结婚又离婚。而潮汕人的变通方式,像小平的“一国两制”一样,也有四项基本原则:喜新不厌旧,风流不下流,留情不留种,动情不动心。 他们喜新但不抛弃老婆,后方基地不能动。第二动情不动心,包小三小四,但是不动摇根本,两者可以共存。第三个风流不下流,不做强买强卖的事。当然还有第四条,但现在破了,现在留情又留种了,只要男人不颠覆正宫的地位,把钱拿回来,你找多少房都行。 当然告诫各位读者,时代在进步,风俗在变化,就算贵夫人是潮汕人,上述种种,为家宅安宁故,也切不可学呵。 除了美人,还有美食,潮汕的美食有这么几个特点。首先第一个是粗料细作。山里面的葛粉、木薯,都是很一般的东西,但在潮汕人的手中流光溢彩。比如粉葛鲮鱼汤,葛粉的植物性纤维和鲮鱼所含的营养元素及蛋白质完美融合,同时清淡鲜甜,另外再放些黑豆黄豆,味道非常棒。潮汕人将农耕文明和海洋文明的糅合在煲汤体现得淋漓尽致。 潮州食品里面还有一个东西叫做烙,比如蚝仔烙,它是赶小海的产物。勤劳的潮汕妇女们没能力赶大海的时候捕鱼,就等退潮的时候赶小海,她们把小点点的蚝仔从沙地里挖出来,洗干净,变成蚝仔烙放进汤里,并成为汤的主体。潮汕人将粗料细做做到了极致。他们不仅是能够变废为宝,而且把里面的隐藏的味道给调出来,像西方人调鸡尾酒一样,通过杂处、煲汤,蒸、揉造等等方式就会变成一种奇特的味道。 潮州人的菜也分成几大类:大菜、家常菜和私房菜。大菜就是燕鲍翅,拿出来有面子的东西。一盏能卖到两三千块钱的极品血燕、产自日本青森的极品鲍,世界上最大鲨鱼的背鳍和尾鳍——天九翅,像潜艇的尾一样,都是潮州大餐中的常客,这些燕鲍翅对人体有没有好处,天知道。但潮州人把它就是神圣化、精品化、奢侈化,最后产生了很多靠餐饮立名的人物,比如鲍鱼王子麦广帆。而潮汕的商人到了香港,因为舌尖上的乡愁,结果就让潮汕饮食获得了新生。 家常菜就是大妈大娘家里面的手工活,比如一条鱼怎么蒸,咸鱼怎么做,汤怎么煲,还有鸭子怎么料理等等。做到什么程度呢?潮州最顶级的鹅头能卖到3000块以上,狮头鹅切下来分成段,简直是下酒菜一绝。还有把番薯叶做成羹,其价格可以和燕鲍翅媲美。 第三个就是私房菜。私房菜偏重小吃比较多。潮汕人把面条叫粿条,就是粉,和不同的浇头结合在一起,十分美味。还有种特色小吃叫潮州打冷,相当于宵夜、大排档。你到潮州吃打冷,可以看到它主要是腌制的各种各样的海鲜和鸡鸭鹅,可以有上百种。潮州人还有特点,一定离不开豆瓣调味,还有鱼露。这些结合到一起,很简单,但是非常上瘾,最后再喝一碗粥,粥里面在放点地瓜,简直是人间至味。 我经常讲一句话,一个地方有没有文化要看饮食。资源不丰富,反而能够充分地激发人的创造力,变废为宝,创造出很多全新的吃法。潮汕人就是如此。比如说著名的“护国菜”,就是用我刚才讲到红薯叶子,用鸡汤煨透蒸熟,再和蛋清和蟹肉配成的“珍珠粥”一起,变成了一个绿白相间的阴阳鱼,吃起来非常爽口。 潮汕人文化高,资源却很匮乏,所以聪明才智就往这方面走了,跟山陕一样,一个面食就有上百种吃法。而内蒙虽然拥有大量的牛羊,却通常白煮就完事了,所以文化越高的地方,在饮食上花的功夫就越大,人们把想象力和创新力都放到里面去了,做出了很多传奇的菜品。 说到潮州饮食,有句我发明的俗语可以讲讲。 我把北京菜叫官僚菜,好看不好吃;湘菜、川菜这些叫做农民菜,用调料来刺激胃口,很好下饭;上海菜是市民菜,实惠好吃;广东是商人菜,好看又好吃,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广东菜的主力军团就是潮州菜。 潮州菜之所以这么出众是因为它的工艺。因为潮州人最早跑到香港,先发了财,继而有了舌尖上的乡愁,期待向往家乡的这种美味,于是他们就把家乡的烹调工艺跟燕鲍翅的“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结合到一起,打造出来一套全球最奢华的新派的商务餐。 千年的潮州文化,足以打动全世界人的绝佳美食,精美的艺术技艺,山呼海应的自然环境,交通便达,人文阜盛,因此我认为把潮州打造成中国最顶级的旅游度假休闲目的地,是绝对大有可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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