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玛雅  玛雅的博雅轩

说起美国，我们会想到一些不错的字眼：美国梦、美国精神、美国模式、美国价值观……而美国在国际政治中假输出民主之名，行强权政治之实，自恃一超独大的霸主地位，穷兵黩武、横行霸道，又让我们看到它的另一面。为什么自由民主的美国，同时又是霸权主义的美国，在意识形态和外交政策层面，具有十字军东征式的圣战特征？认识美国，首先要了解它的独特性，以及由此而生的政治文化和霸权主义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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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独特性和政治文化

我在美国留学是政治学专业。2000 年博士资格考试时，美国政治部分的试题是关于美国的独特性，以及由于这种独特性，美国模式能否被其他国家所复制？主考教授之所以出这道题，我想是因为，如果不了解美国的独特性，就不能真正理解美国政治和政治文化。

美国不同于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的一个突出特点是，它是一个具有种族多样性的移民国家。中国也是多民族国家，但中国不是移民国家，所以“移民国家”这个特点，对于我们认识美国非常重要。

除了本土的印第安人，所有美国人都来自世界的其他国家和地区 —— 欧洲国家、非洲国家、亚洲国家、拉美国家……这么多不同种族、不同肤色的人信仰什么？有什么样的主流价值观、什么样的行为方式？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他们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答案就在美国的独特性。

美国的种族多样性是从 17 世纪开始逐渐形成的。从 17 世纪初到 1776 年宣布独立，美国的移民主要来自欧洲北方，其中绝大多数是来自英格兰的殖民者。这些英国殖民者有什么基本特征？他们是一群 WASP（White Anglo-Saxon Protestant，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于是，WASP 的传统和价值观就成了统治新大陆的主流文化。

1607 年，第一批英国人乘坐“五月花”号轮船横渡大西洋，来到北美。这些英国人都是新教中的清教徒，他们不满英国政府对清教徒的迫害，希望能在新大陆建立一个由清教徒领导的国家。

清教主义具有浓厚的自由民主主义倾向。除了对政治制度的选择以外，清教还强调个人自主和社区共同性，强调人与人之间平等和现世的生活秩序。清教徒的信仰极大地影响了美国人，是美国文化和政治文化最主要的源头。

欧洲的自由主义思想和传统，是美国政治文化的另一个主要源头。这当中，英国哲学家洛克的思想对美国立国时期的思想者们影响最大。洛克认为，人在自然状态下，或者说在上帝面前是自由平等的；人由自然赋予生命权、自由权和财产权，并通过自由承诺建立一个主权政府来保护这些权利。美国《独立宣言》的起草者托马斯·杰斐逊接受了洛克的“自然法”学说，在《独立宣言》开篇宣称：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某些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以及追求幸福的权利；建立政府的目的就是为了保障这些权利。

1815 年，美国人口 840 万。一百年后，移民人数达到 3500 万，其中大多数来自中欧、东欧和南欧，另有 4 万人来自中国，3 万人来自日本。新移民的到来形成了多元文化，但是大多数人都逐渐被美国的主流文化所同化。有一条纽带把不同种族和肤色的人联系在一起，这就是身为一个美国人的国家认同。那么，又是什么力量使美国人产生这种国家认同，认为自己是美国人，从而将他们凝聚在一起呢？就是美国人特有的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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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的六个基本价值观

美国从一开始就有一个诱人的美称：“充满机会的土地”。这片土地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们来到美国。到了美国后，大多数人确实得到了在自己国家不曾得到的发展机会，过上了好日子。在这个过程中，美国人形成了六个基本价值观念。其中的三个，也是吸引人们来美国寻梦的原因：第一，个人自由；第二，机会均等；第三，物质财富。而要得到个人自由、公平的机会和财富，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自我依靠、竞争和努力工作。

这相互关联的三对理念，就是美国人的基本价值观。

第一对价值观念：个人自由和自我依靠 （Individual freedom and self-reliance）

早期的欧洲移民来到美国，是为了摆脱欧洲皇室、政府和教会的控制，逃离一个贵族特权下的等级社会，以获得个人自由。于是在 1776 年，来自英国的殖民者们宣布从英国独立，推翻英国皇室统治，建立一个新的国家，并将国家权力掌握在人民手中。

美国的立国者认为，政府是自由的天敌。在最好的情况下，政府是“必要的罪恶”，在最坏的情况下则令人不能容忍。于是，他们在 1789 年制定美国宪法时就规定，总统和国会由民选产生，采用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他们认为，必须实行分权制衡，否则三权（立法、行政和司法）中的任何一个权力过大，都会危及个人自由。由此而言，美国宪法的制定，目的是为了限制政府不干坏事，而不是促使政府去干好事。美国民主政体的建立是为了保障个人自由；民主是手段，自由才是目的。也就是说，人首先是自由的。为了保障自由，人们需要民主，需要共和、宪政和法治。不同于欧洲，其社会核心价值观是民主；美国人的第一价值观是自由，其他的 —— 平等、民主、共和、宪政、法治，等等，都是自由主义的应有之义和基本原则。美国宪法还规定，实行政教分离，不设立国家教会，并且禁止贵族头衔，以防止出现贵族统治下的等级社会。

这样一个政府和教会的权力受到限制、没有贵族统治的社会是自由的社会，它所强调的是“个人”。个人主义构成了美国文化模式的基本特征和主要内容，最直接地表述了美国思想，是美国政治文化的一个主旨和特色。美国从诞生之日起就和“个人自由”的概念联系在一起。个人自由成为美国人最基本的价值观念，也是最神圣的字眼。美国因此也被称为“自由的土地”。

对于美国人来说，自由意味着每个人凭着自己的意志和力量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受政府、教会、统治阶级及其他任何权力机构的干预。而一个人要想真正得到自由，他必须付出代价，那就是自我依靠。“Individuals must learn to rely on themselves or risk losing freedom（人必须学会依靠自己，否则就有失去自由的危险）”。18 世纪 30 年代，法国学者、比较历史社会学之父托克维尔这样描述美国人的自立精神：“他们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他们不期待从任何人那里得到任何东西，他们养成了一种习惯，总是视自己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他们习惯于这样想：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追溯美国发展的历史，无论是最早移民新大陆的英国清教徒，还是后来开拓西部的美国人，都是以个人奋斗为精神支柱的。美国资本主义经济能够迅速发展，在 19 世纪末就后来居上超过英国，使年轻的美国成为世界性的经济大国和新兴的世界性强权，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个人主义政治文化。而美国的成功又反过来强化了个人主义，使之成为美国人身份认同的主要特征之一，也是美国社会的最高理想。

第二对价值观念：机会均等和参与竞争（Equality of opportunity and competition）

当一个人有了自由，他就有了比较大的获得成功的机会。尤其在一个没有等级的社会，出身卑微的人不会因为家庭背景而阻碍他向上流动，获得比较高的社会地位。两百多年来，数以百万计移民的成功，使美国人对机会均等的理念深信不疑。

但是对美国人来说，机会均等并不是说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或者应该平等；而是说，每个人都应该得到一个平等的机会去争取成功。事实上，所谓“平等的机会”也只是一个理念，在现实生活中，总有少数一些人，他们的机会远远多于大多数人。《纽约时报》数据显示，美国总统的儿子成为总统的几率高出同龄人 140 万倍，州长的儿子成为州长的概率比普通人高 6000 倍，参议员子承父业的机会比普通人高 8500 倍。

尽管如此，美国人把人生看作一场竞赛。他们相信，每个人都应该有机会参与这场竞赛，参与竞赛并且获得成功是每个人的职责。这种竞争的压力伴随美国人的一生，从孩童时代到年老退休。通过竞争取得成功的人是赢家，反之是输家。这种竞争是激烈的，也是残酷的 —— 到 1924 年，美国移民法限定每年新移民人数为 15 万人时，之前的 3500 万移民中，超过30%的人没有实现他们的梦想，最终告别了美国，返回自己的故乡。

美国人自强不息的精神在现实生活中随处可见。我在美国时有位忘年交，是个 70 岁的孤老太太，我们租同一个房东的房子。老太太教外国人英文，年收入 2 万多美元。经济的拮据和生活上的无依无靠，迫使她整日拼命工作。她说自己还能再活 30 年，现在拼命工作，是想趁着还能干得动，把养老的钱攒出来。

有一次，她被汽车撞伤了，行动很困难，需要有人帮助。但是她拒不求人，有事尽可能自己做。她是怕一旦躺下，靠惯了别人，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站起来了。她试着自己走动，两只手撑着一个助行器（四腿的拐杖），一步一步往前挪，却楼上楼下哪儿都去。为了方便做事，她把自己“装备”起来：脖子上挂着一个白布口袋，身上左肩右斜跨一根专门用来够东西的 reacher（够物杖）。够物杖的前端是钩子形，她把要用的东西一件一件钩过来，装进胸前的口袋里，然后一并带回房间。她的样子十分搞笑，活像落难的唐·吉诃德。但是她的不言输堪称“经典”，是美国人独立精神最逼真的写照。

美国大人如此，孩子也一样。我在美国时不止一次听到这句话：“That's ok，baby，get up，you can do it（没关系，宝宝，站起来，你能行）。”这是当小孩子摔倒时，母亲对他的要求和鼓励。在美国，公共场所很少听到孩子哭。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跌倒在地，母亲并不上前将他抱起，而是在他咧嘴啼哭的那一瞬，用“you can do it”这句话鼓励他。听到妈妈的话，小家伙的哭声戛然而止，两只小手撑地，噘着屁股爬起来，破涕为笑。

美国孩子不爱哭，也不哭闹着要东西，想必是哭闹无济于事。有一次在曼哈顿的一家商店，我看见一位衣冠高雅的黑人妇女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女孩看上一件外衣，兴奋地说：“Mummy，that jacket is beautiful，don't you see it（妈妈，那件衣服好漂亮，你没看见吗）？”母亲会心一笑说：“Yes，it is. Let's go（对，是的。我们走吧）。”女孩回头再看一眼她的所爱，平静地随母亲离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显然，那位母亲拒绝孩子并非是因为钱。事实上，美国孩子在生日、圣诞节等日子能够得到很多礼物。那位母亲之所以拒绝孩子，似乎是在传递一个信息：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唾手可得。

无时无处，美国人不在向孩子传授他们的成功法宝：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美国精神。美国人强调自立自强，因为他们崇尚自由自我。他们深深懂得，自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就是自立。一个人只有自立，才能真正获得自由，如果过多地依靠家庭、政府和社会，就会失去自由，并且失去别人的尊重。对于大多数美国人来说，一个人即使不能真正做到自我依靠，也必须给人以自立的印象，以求融入主流社会，显示出力量和尊严。

第三对价值观念：物质财富和努力工作（Material wealth and hard work）

美国地大物博，自然资源十分丰富，是一片富庶的土地（land of plenty）。世界各地的人们来到美国，为了实现美国梦。所谓“美国梦”，是说一个人在竞争性的市场经济中，通过自己的努力取得成功。美国是自由主义和资本主义并驾齐驱的社会，充满自由，充满机会，充满财富。在美国，一个人苦干几年，小有积蓄，开个小作坊，第一年雇一个工，第二年雇三五个工，三年五载就成了一个小工厂，十年二十年可能就是一个大企业。从打工仔到资本家，从赤贫到巨富，从无名小人物到成功大人物，这就是美国梦，一个可望而可及的梦。2003 年，阿诺·施瓦辛格在当选加州州长发表获胜感言时说：“Can you believe that? Only in America（你能相信吗？只有在美国）。我一无所有来到这里，加利福尼亚给了我一切。而今天，加利福尼亚给了我最大的礼物，你们投我票，给了我你们的信任。”施瓦辛格 2009 年在南加州大学一次演讲中又谈到，他成功的秘密在于：“第一，来到美国。第二，努力工作。第三，娶了一名肯尼迪家族成员。”在我看来，施瓦辛格是因为先有了前两条，才“顺理成章”有了第三条。

由于美国不是一个贵族特权下的等级社会，对物质财富的拥有就成为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和社会地位高下的标准。“物质财富”因此就成了美国人一个基本的价值观念。而一个人得到物质财富的条件是，他必须努力工作。

以上六个基本价值观念深刻影响了美国人的生活，深入美国社会的各个领域：宗教、经济、政治、娱乐、教育、家庭，等等。在下一节中，我重点谈谈宗教。因为第一，美国人的宗教信仰和他们的价值观密不可分；第二，美国人的宗教信仰和他们的国家认同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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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爱国主义近乎于宗教

1908 年，一位名叫 Israel Zangwill 的美国人在一部剧中写道：America is God’s crucible，the great melting pot，God is making the American（美国是上帝的熔炉，一个大熔炉，上帝造就美国人）。

美国大熔炉：美国化的种族、语言和美国梦。

美国现有 3.2 亿人口，其中 1.73 亿人信奉基督教，占总人口一半儿以上。美国是西方世界入教人口比例最高、教徒做礼拜最勤的国家，有罗马天主教和新教两个主要基督教派。天主教视教皇和神父为教徒的精神之父，代表上帝指点迷津。新教秉持上帝面前人人平等，每个人独自直面上帝。两大教派中，新教占有绝对优势，奥巴马之前的 43 位美国总统，除肯尼迪一人是天主教外，其余全都是 WASP。自 1776 年建国，WASP 就支配着美国的政治权力，美国权势集团、主流社会以及主流社会核心价值观，都是由 WASP 主导。奥巴马当选总统打破了 WASP 樊篱，但他也是一名新教徒。

新教在美国大行其道，因为它是美国价值观念 —— 自我依靠和物质财富 —— 赖以形成的强大精神力量。新教最重要的理念之一是自我完善（self－improvement），物质上的成功又是美国人广为推崇的自我完善的形式。20 世纪初，美国新教教长拉塞尔·康威尔呼吁人们：“你们应该致富，这是你们的天职。”任何人在美国都有机会变贫穷为富有，只要他抓住这个机会。

美国人的宗教信仰与他们的国家认同也是密不可分的。我在美国时，曾在亚特兰大一所教堂里看见过一个稀奇的景观：牧师传教的讲台旁竖着一面美国国旗。我一开始十分纳闷这是为什么？后来发现，爱国主义在美国近乎于宗教。

早年的美国殖民者来自欧洲，那里的国家教会是统治者意识形态的支柱。“叛逆”的新教徒们为了摆脱旧宗教的束缚来到新大陆，他们实行政教分离，杜绝建立国家教会。然而，在不断的发展中，美国人却把宗教信仰与爱国主义相结合，创立了所谓的“民族宗教”。这种民族宗教成为美国价值观的支柱，充当早年欧洲国家教会的角色。

大大小小的仪式和聚会，特别是体育盛会，是美国民族宗教的载体。比如在一场大型球赛开始前，全场数以万计的观众起身站立，聆听神职人员祈祷，然后齐声高唱国歌。国歌以及其他爱国歌曲，是美国民族宗教的另一重要载体。《星条旗永不落》《上帝祝福美利坚》《美丽的美国》等歌曲脍炙人口，在各种仪式、庆典、公众聚会，甚至新教徒的礼拜上广为唱颂。这些歌曲有着一个共同的表达：美国及其价值观为上帝所祝福。

美国是一个重仪式、多仪式的国家，有人用“没有仪式就没有美国”来形容其仪式之多。美国一年约有 10 个联邦法定节日，每逢这些节日，从官方到民间，都会举行各种仪式和庆典。这些节日有的是宗教性的，有的是政治性的，大多与美国建立和发展的历史有关。比如总统日（也称华盛顿诞辰纪念日）被定为 2 月的第三个星期一，是因为美国第一任总统华盛顿生于 1732 年 2 月 22 日，另一位伟大总统林肯生于 1809 年 2 月 12 日。美国人纪念华盛顿诞辰，以期牢记赢得国家独立的美国革命；纪念林肯诞辰，为了不忘维护国家统一的南北战争。

1997 年带儿子游览华盛顿，远处高塔是华盛顿纪念塔。

在日常生活中，美国人的仪式也很多，最经典的莫过于中小学生的效忠宣誓。大多数公立学校和诸多私立学校，学生从小学到高中，每天作为一天的开始，都要向国旗致敬，并背诵《效忠誓词》（The Pledge of Allegiance）。甚至在学前班，四五岁的小童也像大人一样，站在课桌旁，将右手放在胸前，由小班长领着背诵效忠誓词：“I pledge allegiance to the flag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and to the republic for which it stands，one nation under God，indivisible，with liberty and justice for all（我宣誓效忠美利坚合众国国旗，以及它所代表的共和国。上帝之下的国家，统一而不可分割，自由和正义属于所有人）。”

不夸张地说，美国人上至总统下至草民，全都是背诵效忠誓词长大的。效忠誓词伴随着美国人成长的脚步，成为他们终生不忘的坚定信条。1946 年，约翰·肯尼迪在美国独立日庆典演说中曾这样评说：“美国人民具有这样几个特性：对宗教有深刻的感受力，对理想主义有深刻的感受力，对爱国主义有深刻的感受力，对个人主义有深刻的感受力。”

虽然号称世俗化国家，实行政教分离，美国的仪式经常与宗教有关，就连政治仪式也不乏宗教色彩。四年一次的总统就职典礼上，当新任总统面对大法官宣誓时，一定要将手放在《圣经》上。而在总统的就职演说以及后来的每一次重要公开讲话中，如果不说“上帝保佑美国”，那对美国人来说，简直就是天理不容。

有人说，正是因为重仪式、多仪式，美国人才培养了美利坚民族特有的精神传统，即美国精神。从平时到节日、从民间到官方的各种仪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唤起美国人的历史记忆，在精神上将他们凝聚在一起，是强化美国社会内部认同和统一的粘合剂。

2009 年夏天，我在北京见到一位在美国执教多年的政治学教授，他谈起自己两个孩子从小到大效忠宣誓的经历，很是感慨。他说：“美国人的爱国主义根本就不是自发的，绝对是灌输的。”由于缺乏血脉传承、历史积淀和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美国不是一个真正的民族国家，而是一个政治国家，而且是一个极其意识形态化的政治国家。美国人之所以“天天雷打不动”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从娃娃抓起，是因为他们必须用“灌输型爱国主义”把人心聚合在一起，否则美利坚民族国将不国。“法国如果散了，法国人还是法国人；美国要是散了，美国人就不是美国人了。”

这种说法并非一家之言，不少美国人已经对美国日益增强的文化多元性感到担忧。现在有人说，美国不再是大熔炉了，而是“沙拉碗”，里面各个不同的族裔谁和谁都不一样。他们尤其担心学校里的文化多元，这么多不同的历史观和价值观体系在学校里互相争鸣，让美国很难保持“美国性”。一位从美国回来的朋友跟我说，她女儿所在的中学是新泽西州最好的公立学校之一。那所学校的学生 70% 是亚裔，20% 来自东欧。这让人想到，在这个学校，是美国人的价值观占主流，还是亚洲人的价值观占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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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输型爱国主义，却又润物细无声

说到“灌输型爱国主义”，美国军人出操喊口号堪称一绝，是十分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他们怎么喊呢？1-2-3-4，我-爱-美-国。英文就是，one-two-three-four，I-love-America。军官在前面喊，士兵在后面随。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这个场面时，惊讶得差点背过气，估计瞳孔放大了几倍。

另一方面，美国的爱国主义教育又是潜移默化、水银泄地的。我留学时在一户美国人家住了 5 年，我们房子正面的房檐下挂着一面星条旗。那是房东 80 岁的老妈送给他的礼物，她要儿子把那面国旗高悬在家门口，日夜临风，终年不落。

国内知名新闻人熊蕾女士在《不战而屈人之兵：美国的全球舆论战》中谈到，美国国防部和好莱坞在长达一百年的合作中，制作了 700 部电影，包括《巴顿将军》《拯救大兵瑞恩》《第一滴血》《野战排》《珍珠港》等。这些影片树立了一个又一个生动、正面的美国军人形象，无不张扬着一种颇具个性的英雄主义。这些影片很少有政治说教，艺术感染力却极强，对“树立有利于美国及盟国的形象”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不言而喻。

我有一次听香港中文大学王绍光教授说，他一个朋友的父亲据说是电影《英雄儿女》中一位志愿军的原型。这位朋友带着他儿子去了美国。刚到美国时，他儿子看电视，看到中国军队打胜了就鼓掌。在美国受教育一年后，有一次看《英雄儿女》，他爷爷那代人的故事，看到美国兵把中国兵打倒了，他鼓掌。

可见，美国的爱国主义教育没有口号，却润物细无声。据说在朝鲜战争 50 周年的时候，美国开展了持续3年的纪念活动。国会授权由国防部专门成立了一个委员会，这个委员会在媒体上看不见，但是一直深入到中小学。他们有一本杂志叫《鹅卵石》，是给小学三年级到初中二年级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看的，就做了一期朝鲜战争的专辑。同样，到了朝鲜战争 60 周年的时候，美国又开展了持续 3 年的纪念活动。（熊蕾，《不战而屈人之兵：美国的全球舆论战》）

联想到中国，很多追捧美国的人对爱国主义教育非常反感，开口闭口“党妈妈”如何如何。可是他们不知道，美国人其实是最注重爱国主义教育的。《环球时报》2011 年发表了我的一篇小文章，用了个标题非常给力，叫《像美国那样灌输爱国主义》。我觉得，这方面我们的确应该向美国学习，理直气壮地宣扬爱国主义，激发民族自信心。因为，一个民族如果没有自信，就没有希望。

不管美国的爱国主义是灌输的，还是潜移默化的，这都说明，美国是一个极其意识形态化的国家。美国政治学家罗伯特·达尔说：“美利坚是一个高度注重意识形态的民族。只是作为个人，他们通常不注意他们的意识形态。因为他们都赞同同样的意识形态，其一致程度令人吃惊。”另有西方学者指出，“美国在 20 世纪下半叶的大国中，是最具意识形态色彩的国家。”美国的民族主义“具有一个强大意识形态教条的所有特质：使命意识、历史必然性和布道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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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命运：白人优越论和美国伟大论

这种意识形态化的结果是正负两方面的。一方面，以爱国主义为“教义”的民族宗教强化了美国人的国家认同，并且赋予他们坚定、强烈的民族自信心。民族宗教之所以被广泛推崇，因为它表达了一个对于大多数美国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信念。那就是，美国人是“上帝的选民”，美利坚民族被上帝关爱和佑护。

最早投奔新大陆的欧洲新教徒相信，他们来到美国是为了实施上帝的计划。这种信念给了他们智慧和力量，使他们获得成功。今天的美国人仍然需要这种信念：他们的国家将继续被上帝所佑护，从而继续获得成功。“America， become  No.1 and keep No.1（美国，争第一，保第一）”，这是杜鲁门在二战后的一句名言。“争第一，保第一”是美国精神之魂，民族宗教正是通过颂扬美国往昔的辉煌和荣耀，来满足今天人们的心理诉求，是美国人在急剧发展的世界变局中保持民族自信的重要支撑。

但另一方面，民族宗教不可避免地具有负面效应。它强化了美国人的“天定命运”观，对美国从种族主义到殖民主义、霸权主义的内政外交有着极为深刻的影响。

“天定命运”观的一个重要支点是白人种族优越论。虽然是移民国家，有所谓“多民族大熔炉”之称，但是在美国社会中，白人种族优越感和“白人至上”的观念根深蒂固。奥巴马说，没有经历过种族歧视的美国黑人很少，他自己就曾被误认为是泊车小弟。第一夫人米歇尔也曾因为肤色受到歧视。有一次在超市，她被误认为是售货员，一位女士问她，能不能帮忙从货架上取点东西？

对于困扰美国社会的“黑白”问题，非洲裔社会活动家、纽约大学教授布莱恩·史蒂文森指出，美国白人至上的意识形态是人为的产物。美国从未直面自身的种族问题。“美国立国前后，数百万美洲原住民被白人拓荒者虐杀，而我们对此避而不谈，对非裔的奴役制度也视而不见……21 世纪的美国，居然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坦诚地面对白人滥杀黑人的私刑史，也无人正视美国蓄奴制的原罪。如今的美国大地，到处都是南方蓄奴州的标志，人们却对它难以割舍。”

一位从美国访学回来的朋友给我讲了个真实的故事。2016 年秋季的一天，她去新泽西州一个朋友家做客。那是个高档住宅区，住的都是有钱人家。小区环境优美，四处芳草茵茵、绿树成荫，经常有松鼠一类的小动物出没，有时候鹿和狗熊也来转转，很有几分天人合一的意境。这位朋友和主人一家聊得正欢，突然有警察登门造访，通知他们说，发现小区里有黑人走动，让各家各户都把枪备好，随时准备防身。后经查实，那个“危险人物”只不过是一名送外卖的工人，因为找不到地方，在小区里转了两圈，便被怀疑是不轨之徒。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也想不到，美国的种族歧视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朋友感慨不已。她 11 岁的儿子也在一旁说：“狗熊能来的地方黑人却不能来，黑人的地位连狗熊都不如。”

我感到难以置信，如此赤裸裸的种族歧视和蔑视人权，我在美国 10 年从来不曾经历过。惊讶之余我十分感慨：一个中国五年级小学生都能分清的是非黑白，在保守的美国人看来却是天经地义，这就是所谓的“天定命运”吗？！

2014 年 12 月 13 日，美国各地爆发游行抗议种族歧视和警察暴力。

众所周知，美国警察暴力执法、过度执法的情况十分严重。数据显示，2010 年至 2015 年，芝加哥共发生 435 起警察枪击事件，造成 92 人死亡，170 人受伤。枪击的对象是黑人男子或男孩的情况占总数的 80% 以上。芝加哥警方否认枪击与种族歧视之间存在关系。然而，种族歧视已成为美国一个无解的难题，这是不争的事实。

2016 年 9 月，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市因警察枪杀一名黑人男子引发骚乱。冲突中，又有一人遭到枪击。类似这样的事件近年来在美国多个城市屡有发生。对此，正在激烈争夺总统宝座的希拉里和特朗普纷纷呼吁美国人团结起来。然而，两人在竞选中所发表的带有种族歧视的言论，使他们口头上的“团结”成为空喊。现实是，美国社会深深笼罩在种族歧视的阴云里，族群分裂、阶层固化越来越严重，而这种积重难返的现状，岂是哪个人当选新一任总统就能改变的。

在对外关系上，自美国独立之初，白人种族优越论就是美国对外扩张最主要的思想武器之一，表现在对外政策上就是殖民主义。美国的扩张主义者认为，以白人为主体的美利坚民族是最优秀的民族，“天定命运”拥有征服劣等民族的权利。这种天定命运的对外扩张权利为美国所独有，“劣等种族”不被赋予这种权利，因此不能做对不起美国的事。

“天定命运”观的另一个重要支点是“美国伟大”论。还在美国立国之前，托马斯·潘恩就在其代表作《常识》中宣称：“我们拥有使世界重新开始的力量。”美国立国之后，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提出了“美国伟大”思想。他认为，人的本性是贪婪的，有野心、报复心，人与人之间的冲突是生活法则。国家和人一样，必然会为财富和荣誉发生冲突。因此，美国必须成为一个伟大的国家，在世界上起支配作用。

“美国伟大”的思想被当时不同的政治党派所接受，成为美国扩张主义意识形态的重要内容。“美国伟大”意味着，美国人“天定命运”具有拯救落后民族并使之获得新生的使命和能力。这样一种思想伴随着美国的成长和成功不断被强化，一直延续至今。二战结束后，美国接手了英法等老牌帝国主义国家的遗产，登上世界金字塔的顶端，随后又在冷战中战胜苏联，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这种雄踞老大的地位使得很多美国人忘乎所以，狂妄地认为美国是世界的风范，甚至世界本身。有一次，我问我的忘年交老友珍妮，为什么美国人把自己的棒球决赛称作“世界系列赛”？她口气讥讽地说：“Because Americans think America is the world（因为美国人认为美国就是世界）。”

相当程度上，“美国伟大”论是不容置疑的。当走向极端时，它形成一种氛围，使得违背社会主流思潮的观点和行为不被容忍和接受，因而损害公民的思想言论自由。20 世纪 60 年代，美国人将反对越战的人视为“非美国”，指责他们不爱国甚至对祖国不忠。“9·11”事件发生后，“非美国”的字眼再度出现，反对攻打阿富汗的人，包括一些国会议员，也被冠以这一“罪名”。“America，love it or leave it（美国，热爱它或离开它）”，是这种极端民族主义的突出表达。

美国人的“天定命运”观，加之传教士心态 —— 希望别国接受美国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 —— 在小布什时期更加膨胀，使美国在思想与外交政策层面越来越具有十字军东征式的圣战特征。前面提到的那位政治学教授这样评价美国：“美帝国主义”对美国来说，可能是一顶不大不小的帽子。作为“上帝的选民”，美国人对世间的一切事务都有一种近乎宗教的“使命感”，这的确是他们有别于人的独特之处。

美国人的这种使命感、爱国心和民族性，在国难当头时表现得尤为强烈。当一起国际争端发生，危及美国利益时，绝大多数美国民众便同仇敌忾团结在总统的旗帜下。此时，总统的声望骤然提高，这一点从美国民众对 1991 年海湾战争 96% 的支持率中便可见一斑。后来的阿富汗战争支持率 94%、伊拉克战争 70%。2013 年 4 月美国的一个民调显示，60% 的受访者表示，如果朝鲜攻击韩国，他们支持美国出兵朝鲜。对此，有中国网民说：刚从伊拉克撤回来，又去朝鲜，难道要再陷进去 10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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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美国国家利益不惜一战

为什么美国人对发动侵略战争如此同仇敌忾？难道他们不知道，美国在国际政治中毫无自由民主可言，是名副其实的霸权主义？因为他们认为，美国的国家利益受到了威胁。而为了捍卫国家利益，美国人是不惜一战的。

什么是美国的国家利益呢？就是基辛格在《大外交》中说的三大利益：国家安全利益、经济利益和美国价值观的传播。其中第一位是国家安全，第二位是经济利益。这两个是眼前的现实利益，价值观传播则是崇高理想、长远追求。

基辛格这个说法比较早了，根据 2010 年 5 月公布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2010），对涉及美国国家安全的“四大持久的国家利益”是这样界定的：第一，美国及其国民、美国的盟国及伙伴国的安全，特别是防范核恐怖袭击的能力；第二，持续创新、不断成长的美国经济；第三，在美国国内及全球对“普世价值”的尊重；第四，由美国推进的国际秩序。

说到国家利益，讲一个小插曲。

2012 年，网上有一篇批评中国媒体的文章，说了这么一件事：有个巴哈马青年来到中国，和一个中国女孩谈朋友。这个人明知自己得了艾滋病，却还和那个女孩性交，致使女孩染病，他本人遂被驱逐出境。女孩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自己染病的事不敢让人知道，而要是在美国她就没有这个顾虑，因为美国不歧视艾滋病人，云云。那篇文章指责中国媒体说，明明是中国女孩受到外国人的伤害，媒体在报道时却借机抨击中国，说艾滋病人在中国没有人权。

我把那篇文章转发给一些媒体朋友，评论说：就爱国主义和维护国家利益的意识和自觉性而言，与美国媒体精英相比，中国媒体太多太多的人，实在是该骂！有位朋友回应我说：看《环球时报》社论和玛雅老师这段话，我很想知道“国家利益”这个词的英文，好去搜索这个词与哪些事情对应，出现在什么时候。我把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公布的“四大持久的国家利益”告诉了这位朋友，他不说话了。

显然，这位朋友不知道，“国家利益”这个概念出自西方，不是中国的，更不是《环球时报》和我这种宣扬爱国主义的人造出来的。而且在这个世界上，美国人是最讲国家利益、最讲爱国主义的。

很多追捧美国、批评中国的人，并不真正了解美国。当他们真正了解美国以后，对美国的认识会转变的，对中国的认识也会转变。复旦大学张维为教授说，中国人一出国就爱国，70% 的人都如此。这个说法我认同。就在今天 —— 2016 年 9 月 2 日，一个刚从菲律宾长滩岛旅游回来的“85后”女孩跟我说，这一趟游回来，她觉得自己更爱国了。“因为那地方太穷了，还是咱们中国好！”

我一向主张年轻人出去看世界，不论是去美国还是其他国家，不论是去发达国家还是欠发达国家。看过经历过以后，他们对中国、对世界的认识会更客观、更深刻，正所谓有比较才有鉴别。

美国不但以国家利益为重，美国的对外政策也是围绕其国家利益展开的，尤其以现实利益为重。当国家安全利益和经济利益与他们的价值追求发生冲突时，美国人便置后者于不顾。有人开玩笑说，世界上有两种民主政权，一种是美国人喜欢的，一种是美国人不喜欢的；世界上有两种独裁政权，一种是美国人喜欢的，一种是美国人不喜欢的。“爱恨就在一瞬间”，其关键所在不是政权性质的问题，而是美国国家利益的问题 —— 不符合美国利益的民主政权，美国会想办法把它推翻；符合美国利益的独裁政权，美国会想办法支持。

纵观历史，有三个地方的政权美国是一定要插手的。第一是美国的后院，拉丁美洲加勒比海地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大量的事件都发生在这里。罗斯福当年曾这样评说中美洲那些独裁者：“I know they are son of bitch, but they are our son of bitch（我知道他们是些婊子养的，可他们是我们的婊子养的）。”

第二是战略争夺的重点地区，和潜在的对手，包括俄罗斯、中国争夺，比如2003年针对格鲁吉亚。格鲁吉亚是很小的国家，但是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格鲁吉亚玫瑰革命成功后，被美国及西方树为独联体国家的“民主样板”，成为后来“颜色革命”的第一波。

2005 年 5 月布什访问格鲁吉亚，大谈“民主”与“革命”。

第三是有石油的地方。最近十几年来美国针对的国家，伊拉克、委内瑞拉、格鲁吉亚等，都有丰富的石油资源。美国为什么打伊拉克？因为有石油。伊拉克在中东举足轻重，萨达姆和美国作对，美国当然要除掉他。

从 2002 年开始，美国就想搞掉委内瑞拉的查韦斯，尽管查韦斯是民选总统。2013 年查韦斯因癌症去世，美国如释重负。奥巴马在第一时间表示：委内瑞拉的历史揭开新的一页，美国有兴趣与委政府发展建设性关系。媒体称，查韦斯任委内瑞拉总统的 14 年，是令美国对其后院坐立难安的 14 年 —— 他激发了整个拉美地区的反美情绪。

另一个例证是“阿拉伯之春”。2011 年 10 月，美国充当“幕后指挥”，消灭了利比亚的卡扎菲。一个月后，美国将航母驶向叙利亚近海，并且威胁说，要对叙利亚动武。但是，巴林在 2012 年春天发生反政府示威，抗议民众和警方爆发了多起冲突事件，导致不幸伤亡，美国对巴林政府的态度却比较软。为什么？因为美国第五舰队驻扎在巴林，是用来看守波斯湾、红海、阿拉伯海、东非沿岸，南至肯尼亚区域的海军力量。美国不希望巴林出现“阿拉伯之春”，因为它正面对着伊朗和叙利亚这两个强硬的对头，如果巴林陷入战争，第五舰队将在何处栖身？

有一件事，从中可见美国的“见利忘义”。2003 年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法国不同意。美国与法国原本是民主世界的盟友，美国独立战争中还有法国人流的血。但是一旦发生这种涉及美国国家利益的分歧，有些美国人就表现出疯狂的反法情绪 —— 把法国酒泼到下水道里，把 French fries（法式炸薯条）改称为 freedom fries（自由炸薯条），甚至在总统竞选中说某人长得像法国人，居然也成为攻击、中伤对手的武器。美国有人调侃说，干脆“法式接吻”也改成“自由接吻”得了！

2010 年 11 月作于北京

2016 年 10 月改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