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王绍光  文化纵横

王绍光 | 华中科技大学国家治理研究院

【导 读】

据法新社报道，近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出席美国智库“大西洋理事会”活动时承认，中国在研发疫苗和“疫苗外交”上更有效率，让“我们(西方)领导人感到丢脸 ”，但“从长远看，我们(西方)可以更有效率”。

毫无疑问，疫情和疫苗问题早已被高度政治化了，马克龙的表态也折射出当下西方的典型心态。过去一年，西方国家的抗疫代价惨重，但对中国的舆论战仍有成效。本文作者王绍光先生尖锐地指出，即使西方精英对自身体制的“洗白”经常错漏百出，但在外媒偏见性甚至抹黑性的舆论引导下，其依然成功塑造了西方民众对中国抗疫成效“不知道”或知道但“不承认”的态度。他进而指出，抗疫要解决的是公共性问题，从世界各国抗疫表现看，群体本位的文化比个体本位的文化表现要好，社会主义国家比资本主义国家要表现的好，共产党领导的地区比其他地方表现好，单一制比联邦制表现要好。2021年，在抗疫下半场的疫苗战中，中国在疫苗研发和生产上虽有巨大优势，但目前国内的接种率还远远不够，当务之急是优化接种策略，尽量加快接种速度，及时公布接种数据，让中国成为接种疫苗最快、人民生命健康得到有力保障的国家。

本文为“疫情改变中国与世界”文化纵横专栏特稿，由作者授权原创发布，仅代表作者观点，供诸君思考。

“疫情改变中国与世界”

制度与抗疫

这次新冠肺炎疫情是百年来最大的疫情，其对世界和中国的影响远远要大于疫情本身，已经影响到全世界每个国家的方方面面：不仅影响到个体与群体健康，而且影响到经济、社会、政治、思想意识、人与人关系，甚至可能影响世界权力分布的格局，其影响力恐怕相当于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可能预示着世界大势的一个关键转折点。疫后，中国在世界历史上的定位也许会发生重大变化，不仅其自身经济、科技、政治的相对地位会再上一个台阶，各国民众对什么是理想的、值得追求的社会政治形态的看法也有可能出现转变。

目前，对中国的抗疫，西方大概有三种态度。

第一种叫做“不知道”，这是绝大多数人的西方人，他们知道自己本国的情况不佳，但他们的印象是中国更糟糕。这反映在西方的一些民调中。例如，美国有民调显示，大量民众认为美国表现糟糕透顶，但他们相信中国表现更糟。“不知道”是绝大多数人，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学校与媒体的洗脑中，对西方自身的制度有一种迷之自信。虽然他们完全不了解外部世界，但他们从小到大一直被灌输丘吉尔的说法：他们的制度是“最不坏的制度”，其它国家的制度，尤其是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制度只可能更糟，不可能更好。

第二个叫做“不承认”，这是一小部分有知识，能够接触西方主流媒体以外信息源的人。他们也许知道中国的一些情况，了解中国抗疫的相关数字，如确诊病例、死亡病例等，但他们选择不相信中国的报告，认为中国的统计存在体制性、系统性的隐瞒，碰到疫情就会低报确诊和死亡的数字。所以，他们不承认中国的抗疫成就。“不承认”是偏见的产物。如人们常说，偏见比无知离真理更远。

第三种叫做“不服气”。这种人是西方社会中精英中的精英，他们知道并且承认，中国的抗疫比美国强太多，中国通报的数字大体可靠，但却不服气。日裔美国人福山30年前曾经写下“历史的终结”一文，宣称其它的制度都已经失败，只有西方制度才是整个人类社会的终极样板。过去30年让他很失望，因为美国制度现象出衰败的迹象，而中国却一直突飞猛进。这次疫情爆发后，福山密切追踪，不断发表评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中国的抗疫成就很高，但他嘴还很硬，认为这并不意味着西方民主的失败、中国体制的胜利。2020年3月份，他说美国应对疫情不如中国，但这不是体制的错。4月份，他说中国的抗疫很成功，但是别国难以复制，因为只有中国这种体制才能做到。6月份，美国第一波疫情有所缓解时，他乐观起来，说疫情可能产生积极的成果，比如说自由民主的重生。谁知他话音刚落，美国又出现第二波、第三波更为严重的疫情，一直持续至今。到了2020年底，他已经不那么有信心了，只能悻悻地说，西方不一定是输家，西式民主并不一定不行。

“不知道”也罢、“不承认”也罢、“不服气”也罢，其实都是一个来源，即对西方自己制度的盲目迷信。

福山用来证明西式民主还没有输的例证是日本、韩国、中国台湾。截止到2021年2月3日，1.27亿人口的日本，确诊病例39.7万，死亡6068人。人口5200万的韩国，确诊8万，死亡1448人。人口2300万的中国台湾，确诊917人，死亡8人。日本人口只有中国的十分之一，但确诊与死亡病例却比中国多。无论如何，很难叫做成功。韩国情况比湖北以外的任何中国省份都糟糕，也算不上成功。至于中国台湾，其实即使看现有报告数据，台湾也比不上人口多60%的邻省福建（确诊541人，死亡1人）。问题是，台湾的报告数据十分可疑。在疫情中，台湾奉行的是“没有特朗普的特朗普主义”，即只要不进行普遍性筛查，就不会有那么多确诊病例。然而，已有相当多从台湾出发的旅客被发现新冠阳性。更可疑的是，台湾2020年因肺炎与流感死亡人数大大高于预期。以往几年，台湾每年死于肺炎与流感的人数通常比上年增加1000人左右，但2020年的死亡人数却比2019年大增近6000人，也就是比预期多增约5000人，而日本的新冠死亡人数也不过6千出头。如此推算，台湾的新冠感染者恐怕也与日本不相上下。一个小省，只因制度不同，抗疫却比中国其他省份都糟得多，福山们看来选错了例子。

从新冠疫情最初暴发到现在，一年已经过去。基于世界各国在这一年里的表现，我们可以做出四点观察。

首先，群体本位的文化比个体本位的文化表现要好。

个体本位文化强调个人自由，把个人自由放在高于一切的位置，其标志就是在某国是否出现过抗议口罩令、抗议封锁令这样的行动。这样的行动在欧洲、在美国的很多地方相当常见；直到现在依然层出不穷。在非洲，这种抗议抗疫的活动十分少见。尽管非洲的公共卫生条件、医疗条件很落后，但12亿多人的非洲，确诊人数、死亡人数比6600万人的英国还要少。这种巨大的反差看似出人意料，但文化影响下的群体行为模式完全可以解释。东亚地区抗议抗疫的行动也非常罕见，只有日本似乎有过零星、小规模事件，在韩国、新加坡、中国台湾、中国香港，抗议抗疫的活动好像完全没有报道过。福山试图把日本、韩国、中国台湾作为西式民主的范例，也许这是逻辑上的错误归类；它们抗疫表现较好，实际上恐怕更应归因于群体本位的东亚文化。

其次，社会主义国家比资本主义国家要表现的好。

现今，世界上的社会主义国家数量不多，严格算起来，只有中国、越南、老挝、古巴（朝鲜无数据，不讨论）。但这四国的人口加在一起有15亿多，而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经合组织国家）的总人口还不到13亿。两相对比，高下立见。社会主义国家的抗疫总体表现堪称优异，其确诊人数、死亡人数都不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零头。

第三，共产党领导的地区比其他地方表现好。

以印度为例，其总体抗疫表现很差。但它28个邦中，有一个邦是共产党与国大党长期轮流执政，共产党的势力与影响力巨大，即克拉拉邦。从2016年以来，执政的一直是印度共产党（马克思主义）。疫情之初，该邦是印度疫情控制最好的邦，后来确诊病例增加了，因为克拉拉邦是印度对外最开放的邦，有大量人员在海湾地区工作，这些人因疫情回流引发确诊病例向上攀升。但尽管如此，克拉拉邦的新冠死亡率是印度各邦中最低的。它的死亡率只有0.35%，比印度的平均死亡率1.44%要低得多。另一个例子是香港，中国的特别行政区，因为没有共产党直接管理，其表现就比较差。香港那么小一个地方，已经有10,530人确诊，有185人死亡，比中国大陆除湖北以外的任何一个省份表现都要差。

第四，单一制比联邦制表现要好。

现在，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采取单一制，只有20多个国家采取联邦制。而抗疫表现不太好的国家中，相当多是联邦制国家，如人们熟知的美国、巴西、印度、墨西哥、俄罗斯等。以中国附近的两个邻国为例，采取联邦制的马来西亚只有3100万人，而采取单一制的泰国有近7000万人，是马来西亚的两倍多。而前者的确诊人数是22.7万人，后者是2.1万人；前者的死亡人数是809人，后者是79人。

为什么具备这四个特点抗疫表现会比较好呢？如果从理论上来解释的话，其实也很简单：抗疫是要解决公共性的问题，而群体本位、社会主义制度、共产党领导、单一制都着眼于或有利于解决公共性问题，因此具有优势。哪个国家具备这四个特点中多一点的特点，它抗疫表现就会好一点。中国同时具备上述4个特点，因此我们抗疫表现突出就不奇怪了。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制度之争、模式之争，在平时的情况下好像很难判断孰优孰劣，因为各国所处的发展阶段、内外环境太不一样，比较中的不可控变量太多，无法清楚地指出制度、模式变量发挥了多大作用。疫情却是统一的大考。面对同一种疫情，各国、各种文化、各种制度、各种模式表现不一。如果其中呈现出规律性的东西，我们就可以比较有把握地说，文化、制度起了多大作用。

到目前为止，我们可以骄傲地说，这次全球抗疫，中国制度表现不俗。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抗疫刚刚打过的是上半场，下半场已经开打，这就是疫苗战。现在，西方政客与媒体再次使出了惯用手法：疫情上半场开始时，他们开足马力到处散播说，新冠疫情是中国的“切尔诺贝利时刻”，仿佛中国体制将会随疫情而崩塌；下半场刚起步，他们又煽风点火，对中国疫苗极尽无端质疑、贬低、抹黑之能事。有理由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次看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局面。

中国应该、也必须打赢疫苗战，但其面临的挑战也十分严峻，既包括疫苗研发、测试、国际分享，也包括国内接种快速覆盖广大人群。现在，以色列的疫苗覆盖人口比重最高，达58.8%；排名第二的阿联酋也超过三分之一。其它覆盖率较高的国家基本上都是西方发达国家与富裕的海湾石油国家。美国的疫苗接种存在很多问题，但他们接种疫苗的人数已接近人口总数的10%，大大高于我国。最新数字显示，中国才有3124万人接种了新冠疫苗，占人口的2.2%，比重低于美、英、德、法、意，离实现群体免疫的目标还相去甚远。我们既然设计有多条疫苗研发技术路线，有海量的生产能力，就应该尽量加快接种疫苗速度，尽早确定疫苗接种的策略，及时公布接种疫苗的相关数据，让中国成为接种疫苗最快、人民生命健康得到有力保障的国家。这一场战争打赢了上半场，不赢下半场太可惜。相信我们的体制一定能再接再厉，完胜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