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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人均GDP浙江倒数第二,跌落神坛?还是凤凰涅磐?

温州,人均GDP浙江倒数第二,跌落神坛?还是凤凰涅磐?

原创 teafox  茶狐看世界

提起温州人,全国人民都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有钱!温州人总能和“炒”字联系在一起。

炒煤。温州人曾经几乎垄断了山西的煤矿,但后来山西煤矿上演“国进民退”大戏,温州炒爷,一夜之间,集体裸奔。

炒房。曾几何时,温州“老娘客炒房团”不断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后来甚至有开发商,假冒温州炒房团的名义自我加戏,炒作人气。

炒钱。温州的民间借贷从一开始就非常活跃,开始还是正常的民间拆借,解决了一些小企业的燃眉之急。但后来就变了味,玩成了高利贷,于是,温州大乱。

炒牌。温州出租车的牌照,在2009年,被炒到历史最高价,140万一副。而当时杭州的房价,也才一万出头,一副温州出租车牌照,等于杭州一套房。2010年左右,我在丽水坐三轮车,师傅竟然告诉我,丽水三轮车的牌照也被温州人垄断,价格翻了好几倍。

总之,只要是能炒作的东西,几乎都离不开温州人的影子。

但又有谁能想到,2018年,温州的人均GDP已经沦落到浙江省倒数第二,只比倒数第一的丽水,高了区区1444人民币。

温州人口比宁波多100万,但GDP却只有宁波的55%,人均GDP居然只有宁波的49%,可怜啊,一半都不到!和全省最高的杭州比,只有46%。比差距更可怕的是,差距越拉越大的趋势。

温州到底怎么了?

20年前,我去杭州读大学,当时杭州最热闹的武林广场,入夜后,灯光灰暗,人气低落。相比之下,温州的人民路,入夜后,是看不到头的霓虹灯,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当时,温州被外界称为小香港,也是有原因的。

如今,在高铁普及的年代,高铁站成了各个城市的门面。坐高铁进出温州的朋友,一定被寒碜的温州南站给震惊了。大名鼎鼎的温州,高铁站怎么会如此简陋?从温州南下的动车,居然在地下室候车。简陋也罢了,关键是夏天没空调,可以把乘客热成精神分裂,感觉瞬间穿越到纽约地铁,不一样的城市,一样的酸爽!

宁波站,6.3万平方米,8站台,16条线。温州南,1.1万平方米,4站台,10条线。论人口,温州为920万,宁波只有820万。论到发车次,宁波站,每天229列,始发51列。温州南,每天213列,始发53列。车次密度,宁波温州大同小异,但车站面积温州却只有宁波的20%。

各位想想看,宁波站已经人满为患,温州南站的拥挤程度有多么可怕?工业化时代,对经济最重要的是物流,而新经济时代,最重要的是人流,没有人就没有一切。

于是,2009年投入使用的温州南站,不到10年,就严重饱和。2018年,提出新建温州南站的西站房。虽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但是,后期补建终归不如统一建设来的规划合理,温州,再次为目光短浅买单。

温州南站,其实就是整个温州现代史的缩影。这个与世隔绝的浙南小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推上历史的舞台。一脸慌张地看着台下的观众,迷茫而又紧张,什么准备都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温州在基础设施上的最大的短板,还是市内轨道交通。在温州,真正的地铁线路为零,只有一条打擦边球的市域铁路,长度为55公里,日均客流只有2.5万。与此同时,人口比温州少的宁波,目前有3条地铁,全长154公里,日均客流55万。宁波地铁的客流密度是全中国最弱的几个城市之一,全宁波4条线的客流,甚至还不如其它城市一条线的客流。也就是说,在温州轨道交通的客流规模,只有宁波的4%。

2018年温州常驻人口净增3.5万,但如果算上温州11.5%的出生率,温州实际人口是净流出的。这说明温州在未来城市的竞争中,已经处于劣势。

说一个有趣的现象。北京、上海、杭州这些城市一到过年,基本上都变成空城。而温州一到过年,全世界的温州人选择在同一时间回到故乡。大量外省车牌的豪车,堵在破旧的街道上,这也是温州色特。温州人的年轻一代,很多都已经不在温州,温州已经慢慢变成了一座留守城市。

前几个月,我回了一趟温州,特意去了一趟曾经熟悉的的老城区。

和几十年前相比,建筑几乎原封不动,只是环境比当年更加破败,杂乱的电线,在空中交织,而不远处的背景,就是温州最高楼——72层的世贸中心大厦。恍惚间,仿佛置身于第三世界穷国的街头。

如今杭州、宁波的老城区,要么拆除,要么翻新,如此破败的街景已经很少见,但在温州市区,你还可以看到成片的破旧房子,这里,配套设施极差。我居然在温州老城区,第一次看到共享洗衣机,也算开眼了。

当年这片小区,在贫乏中,酝酿着希望和热情,如今,死气沉沉,留守的老人,拄着拐杖,弯着腰,在巷弄的尽头,步履蹒跚。

我小时候,每年春节后,温州就迎来大批内地民工,他们没钱、没技能、没门路,甚至没有目的地,哪里有工作,就去哪里,正因如此,当时对他们有一个歧视性的名称,叫“盲流”。他们以男性为主,身高平均不到一米六,长期穷困的生活,好像抽干了他们的表情,每一个人都长着一张木讷的脸,眼神中夹杂着恐惧和期待。

那时候,温州民营经济刚刚起步,几乎每一个家庭都参与生产。外地民工走投无入,只要有一口饭吃,就愿意替温州人工作,这也是温州完成原始积累的方式。当时的劳动力,非常廉价。

在我印象里,当时在这个小区,有很多家庭,从事打火机制造。打火机虽小,却是温州模式的经典案例。到2006年的时候,温州有700多家打火机配套企业,年产8.5亿只,其中,金属外壳打火机占据95%的国内市场,70%的国际市场份额。

打火机技术含量虽然不高,但生产一只打火机却并不简单。它有30多个零部件,50多个环节。出油管、防风装置、内置海绵等,都是需要在成本上死磕,才能有利润。

温州打火机之所以能占领市场,就是靠极致的分工,我记得小时候,在这个小区内,好多家庭都参与制造某一个配件,体积虽小,但数量庞大,每一户家庭把各自的零件成本压缩到极限,然后组装起来,就可以横扫世界市场。

市场经济就是一个残酷的优胜劣汰过程,当年那些从事打火机市场的家庭,有竞争力的都成立企业,逐步走上产业升级,有钱了去杭州、上海买房,把小孩送出去读书,然后慢慢走出贫穷的恶性循环,进入阶级上升的通道。

但成功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普通人,依旧生活在这个破旧的小区,当年他们看得到希望,如今只有在绝望中,消磨人生的最后时光。

如今五六十岁的这批温州本地人,教育程度普遍偏低,如果他们不能出人头地,那么他们的子女往往也得不到良好教育,可能中学毕业就进入社会,家里没房没钱,结不了婚的人,也大有人在。在破旧的老城区,大量被忽视的温州人,生活在社会的角落里,悄无声息。

一路上,我看到一些窘迫的温州本地人,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回味,原来我是回想起到当年那些瘦小的农民工,没落的眼神,木讷的表情,仿佛历历在目。所谓温州人有钱的传说,和这些温州土著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记得小时候,别的城市,停自行车几乎不收费,唯独温州例外,只要能停车的地方,总会有人出来收费,我记得那时候收5毛钱,在温州,很少有人质疑收费的正当性,当时偷车贼很多,有人看着也好,至少不会丢。

如今,还是同一批温州人,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收汽车停车费。温州老城区,停车位极端紧缺,这些本地人看到谋生的机会,用柱子和铁链,把老小区的空地分割出很多车位,守着几个车位,一个月好歹也能赚个几千块钱。这就是温州人,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找到商机。

这些落魄的温州土著,当年还都“阔”过。就是眼前这片破旧的小区,到了2010年,温州楼市最疯狂的时刻,均价也普遍达到了3万,高于了当时上海、北京的均价。当时的温州人,相当有优越感,自认为是中国的犹太人,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在很多温州人眼里,中国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温州人,一种是外路人。

以当时的房价计算,温州很多家庭都算得上是千万富翁!如果算纸面财富,温州绝对可以傲视全中国。2005年,深圳均价7000元,宝安房价还没破万之时,温州市区房价已经步入“万元时代”。2006年到2011年,温州市区房价从8045元/㎡均价,一路飙涨至34674元/㎡,短短6年涨幅超3倍。

那些年,温州创造了一个神话:三线的城市、一线的房价!

当年,温州瓯江边,绿城开发的一线江景豪宅,已经炒到10万元。

当年,上海黄浦江边,同样绿城开发的江景豪宅,也不过10万。

当年,杭州钱塘江边,也是绿城开发的江景豪宅,才卖6万。

温州人天生有赌性,很多温州人都相信“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2010年,温州民间借贷的年利率高达70%!依然有大胆的温州人,压上全部身家,借高利贷,跑步进入楼市。温州人的投机心态,犹如前段时间的美国股市散户,指导思想就是 YOLO, You only live once,翻译成中文:赢了,会所嫩模;输了,工地搬砖。

不幸,这次大部分温州炒房客,都赌输了,属于温州人的黄金时代就这样草草结束了!对于温州来说,凭运气赚来的钱,最终,都要凭实力还回去。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温州的人均GDP会全省倒数?

2019年,温州的住户存款高达7601亿元,按人均算,比厦门等发达城市都高出不少。如果以国民总收入(GNI)的概念测算出,2018年“温州人经济”总量约为1.23万亿元,包括6006亿元温州本土经济,以及近250万在外温州人在全国和世界各地创造的6300亿元。实际上,温州人的经济规模早就过万亿。明明温州人掌握的资产富可敌国,为什么经过二三十年的努力,温州却成了浙江的欠发达地区呢?

很显然,温州人依然有钱,但温州这块土地上的经济却在衰退。至于原因,最重要的应该就是土地!温州商人纵使有钱、有意愿,回温州投资,但也没有土地接纳这些投资。

以工业和外贸闻名的宁波,土地资源比温州丰沛太多。宁波市区的平原,面积远大于温州瓯江下游平原。宁波周围还有大量海岛,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梅山岛、大榭岛,离宁波市区近,闲置空地多,开发成本低。此外,宁波还有辽阔的杭州湾平原。

宁波面积为9816平方公里,山脉、丘陵面积占陆域的50%,盆地占8.1%,平原占40.3%。温州面积只11783平方公里,其中山地面积占全部面积的90℅,平原所占比例不到10℅。 人多地少是中国的缺陷,而温州,则是把这个缺陷发挥到了极点。本质上说,如果不认为改变地理环境,温州这个地方,注定不适合发展大型工业。

至于苏州,就更不用说了,地势低平,平原占总面积的55%。

大家可以回想一下,工业发达的城市,几乎都拥有大量的平地,也许有人会用重庆反驳,其实重庆并不算一个城市,面积8.24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浙江省的80%,其实就是一个省。

就算是寸土寸金的深圳,土地资源,也比温州丰富。根据住建部数据,2002年温州城区面积是153k㎡,深圳168 k㎡,两者一个水平线。但是到2017年,1200多万人口的深圳翻了5倍达到925k㎡,近1000万常驻人口的温州只翻了1倍达300 k㎡,不到深圳的1/3。

当上海的后院——嘉兴工业地价每亩3万元的时候,温州每亩高达100万。而内地一些地区一亩地只要几千元。

温州衰退的本质原因是产业空洞化。而产业空洞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缺乏土地。大批温州商人逃离温州,到内地疯狂圈地,并把企业搬到内地。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天生对土地有一种执念的温州人,过去已二十年,却不声不响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温州,抢在国家下达最严“禁围令”之前,硬生生造出了一个海上温州!中国有很多沿海城市,能如此大规模填海造地者,却只有温州一家!

现在国家的“禁围令”有多么严格呢?我刚去了一趟海南,号称世界第一人造旅游岛的恒大海花岛,几乎快要完工的高楼,硬生生被国家下令停工,没开工的一律不准开工。

这个号称投资了1600亿的大项目,还算运气比较好,至少大部分楼盘已经出售,海南很多填海房地产项目,花了巨资填完海,就被国家勒令停工,一平米的房子都没有卖出去,就被套牢了。

虽然2018年7月,国务院发布了禁围令,除国家重大战略项目外全面停止新增围填海项目审批。但是据不完全统计,结果正规手续审批并填出来的面积,加起来超过了39万亩。

就按照最保守估算,每亩地价格为100万,这些年,温州填出了一个3900亿的优质存量资产。更何况,土地这种资产,有时候是无价的,就算你再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你想要的地。

经过几十年的努力,瓯江口已经沧海变桑田,灵昆岛和霓虹岛已经快连为一片。

温州规划了史无前例的填海项目:瓯飞工程,该工程总共49万亩,相当于320平方公里,是温州建成区面积的1.64倍。

这些极为宝贵的土地资源,几乎是再造一个海上温州。并在关键时刻,“挽救”了温州。这一二十年,温州的历届市委,以一种愚公移山似的的韧劲,坚持填海造地。经过若干年的沉降后,逐步开发、验收等程序,延后了几年才正式投入使用。有一部分是作为农田,通过占补平衡原则转化为建设用地征地指标,一方面缓解市区用地紧张,另一方面,卖地收入,也是支撑温州基础建设,尤其是轨道交通的财政基础。没有这些置换卖地的收入,温州现在的情况一定会更加糟糕。

细数最几年温州落地的大型项目:

威马汽车年产20万辆新能源汽车项目

正威长三角电子信息产业中心项目

浙江三澳核电一期

大唐5G长三角区域中心项目

正泰集团年产3500万套智能能源量测设备

温州市爱好笔业有限公司新建厂房工程

百威英博120万吨啤酒项目

……

2015年前后,正是这些产业项目进入投产的高峰期。于是,社会新增了就业岗位,政府收获了GDP和税收,温州经济似乎凤凰涅磐了。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些积蓄已久的能量,终于在2015后,爆发出来。

几年前,温州浙江老三的位置岌岌可危,绍兴网友甚至觉得浙江前三强将在杭州湾南岸连成一线。这几年随着经济复苏,如今,温州的GDP已经超过6870亿,远超过了绍兴的6001亿。2020年,疫情之年,温州的GDP居然逆势增长了3.4%,高于全国1.1个百分点。

其实,全国也有不少城市在填海造地,但是,相比温州,首先,其他地方规模太小,不成气候。其次,除了温州,大多数城市的填海造地,一般都是杀鸡取卵,搞房地产开发,尤其是海南省。中央甚至严厉批评海南,已经被房地产绑架。

温州填海造地,主要是发展实体经济。腾笼换鸟,通过引进大项目,推动了产业升级。要知道,温州的地形是“八山一水一分田”,人均耕地面积不足0.3亩,土地资源比黄金还要稀缺。

温州的偏僻,曾经是经济发展的软肋,但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山高皇帝远,温州在二十年内,闷声发大财,填出了一个海上温州。

总 结

温州,要回到改革开放初期,成为全国耀眼的明星,不可能。在浙江省内,科技教育要超过杭州,也不可能。工业、物流、要超越宁波,也很难。

但是,浙江是中国最富裕的省级单位,坐稳浙江老三,其实也不算差。放眼全国,温州做一个优等生,还是绰绰有余,只要市场经济不变,勤奋、灵活的温州人,就像那些在老小区收停车费的婆婆妈妈们一样,总能找到生存之道。

以草根身份登上历史舞台,胎动于改革开初期,发轫于80年代,暴走在90年代,失落于危机中,如今,凤凰涅磐,迎来复苏。改开之初,前路迷茫,温州人摸着石头过河,闯出一条路,这种坚韧而奇妙的力量,始终是一道独一无二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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