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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善波:纽约还是香港?港交所能承接回港的中概股吗?

邵善波:纽约还是香港?港交所能承接回港的中概股吗?

邵善波2022-02-02来源:信报

导读:国际跨境投资,从来都需要考虑政治因素,涉及中美之间的投资活动也无可避免地卷进中美关系的问题中。这与纽约市场的优秀条件,香港市场的一些缺失,无直接关系。在这恶劣的政治大局中,一些中概股在无法去纽约,或留在纽约的情况下,能否利用香港市场作为他们集资的管道,已是一个既成的事实及趋势,没有什么能不能的问题。

邵善波 | 香港新范式基金会总裁

【文/ 邵善波】

“PAC资本”在1月24日发表了一篇名为《纽约到香港,崎岖有泪光》的文章,作者探讨了中概股在纽约与香港市场的情况,问题涉及到香港金融市场的本质及发展。

金融业是香港一个重要产业,与国家的发展息息相关,这讨论事关重要。笔者以一个行外人的观察,与文章作者商榷。

1

国际投资者与香港市场

文章作者指出,“在机构投资者眼里,只有国际资本市场,没有香港资本市场”。这说法有偏颇。

他认为“香港市场不是独立存在的,香港和纽约、伦敦、东京、法兰克福一样,都叫国际资本市场,是机构投资者在货币可以自由兑换的国家/地区的股票交易所,买卖股票等金融产品而自发形成的市场。香港是国际资本市场的一部分”。

港元以联系汇率机制与美元挂钩,实际上是一种“次”美元,或“影子”美元,这是香港金融市场的特点,加上港币自由兑换,对外完全开放,香港的金融市场当然是国际投资活动的一个部分。

但这市场是独立的,有其自己的监管机构、运作规则,以及各种共有或有差别的条件。这市场的活动必然受到其他市场的影响,但这不改变香港市场作为一个独立实体的事实。

作者认为“香港和纽约,就是一个市场,而且是同一拨人在交易”。国际资本市场的主要参与者,即资金主要来自欧美发达国家,用美元的机构投资者,其主场在纽约,拥有市场的主导权、定价权,这是一个事实。

包括香港在内的各个国际资本市场,包括内地的资金,不是市场活动的主流,相当程度上受纽约市场动态的影响,这也是事实,但这并非全面及绝对。

这不影响香港、伦敦、东京及法兰克福各自是一个独立市场的事实。说香港不是一个独立市场,是以偏概全。从某一个投资群组(这里指的是国际机构投资者)的角度来看,所有这些市场是整体的一盘棋,但是不能抹煞每个市场都是一个独立的实体。起码这些市场都各有一个与纽约市场不一样的投资者群组,虽然作者指出的国际机构投资者都是这些市场的重要参与者。

机构投资者视全球风险控制是一致的,这是自然的。如果他们认定中国有主权风险,要求有风险溢价和估值折扣,无论在哪一个市场活动,他们都会有同样的考虑。如果他们认为某一个企业风险过大而不能投资,在纽约上市,他们不买;去香港,他们同样不买,这当然是合情合理的投资行为,但这只是从一投资群组的眼光去看问题。

他们分别在纽约和香港做交易,性质是一样的,策略思维也是同一套的,但对几个市场平台的考虑,必然是不一样的,不然就不需要同时在两地做买卖。以美元全球投资的机构投资群组,无疑是一个庞大的力量,但他们并不是唯一的群组。

2

问题核心并非哪个市场大

作者指出,近期中(国)概(念)股在纽约“一泻千里,香港股市就持续低迷”,就是这个道理,并指出“认为离开纽约去香港能解决中概股问题,是不了解资本市场”。这是作者的核心论点,但关键的是要看中概股想要解决的是什么问题。

滴滴要从美国退市,转来香港上市,就能解决它的问题。留在美国,就解决不了它的问题。美国突然禁止美国人投资商汤(00020),对商汤造成了问题,但商汤仍然成功在香港上市集资,这就解决了它的问题。这有什么错呢?为什么就成了“不了解资本市场”呢?

这来到讨论问题的核心。当前讨论的问题是:纽约市场的中概股,再需要转到香港市场时,香港市场能否承接这些中概股,并解决他们的问题。

出现这情况的原因,是因为近期中美关系的变化,引发了美国以国家安全理由,及企业守则(会计)的苛刻要求(包括可要求这些企业交出某些敏感资料),针对在纽约上市的中概股,大大影响了它们在纽约的生存条件。这变化引起中国也以国家安全的理由,对一些涉及大量资料的科网股,采取限制其到美国上市的举措。

这两方面的变化,令中国的企业到境外上市集资面对一个完全新的环境及挑战,考虑的因素再不能纯是商业及经济因素。这本来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因为投资,特别是跨境投资,政治从来就是一个必须考虑的因素,只是这因素目前在中国及美国都出现了变化。

故此,问题的本质就不单纯是一个市场及经济考虑的问题。文章作者单从中概股如改变市场平台,对其股价、流量、交易成本的影响作为主要的考虑,完全错读了中概股面对的情况及困难。

3

中概股境外上市环境有变

中概股一般要考虑的情况,首先是到纽约上市,还是到香港上市(暂时放开伦敦不谈)。

其次是已到纽约挂牌的,是否也来香港作第二上市;或已在香港上市的,是否也到纽约挂牌。

最后是在纽约挂牌的,面对新的恶劣环境,应否撤离纽约,在国家的要求下,转到香港上市。

头三个是老问题,现在要讨论的是,在中美关系的新环境下,在纽约挂牌的中概股,要离开纽约时,回流香港是否一个出路,而香港的市场,能否承受这个变化。

对于第一个问题,是企业的自行决定,这与它们的业务性质有很大的关系。例如阿里巴巴(09988)这庞然大物,本来就打算在香港上市,

但因为我们对同股不同权的问题未有处理好,被迫跑到纽约上市。现在香港已调整了这做法,故阿里又以香港作为第二市场,挂牌买卖。

在国家的新政策取态下,阿里作为一间拥有大量资料的网企,在美国上市也可能违反国家的新规定,阿里最后被迫退出美国市场,转在香港单一上市,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

这调整解决了阿里的问题,香港市场承接这企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对阿里股票流量及股价有负面的影响,阿里对此后果并没有选择,只能面对。

作者指出内地投资者南下企图争夺港股定价权,只是个幻想。内地南下的资金相对香港市场的总量不大,难左右市场,这是事实,但香港市场的定价权也不完全掌握在那些国际机构投资者的手中。这事问问商汤就知道。

作者跟着指出“香港交易所的流动性和美国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这是一个误读。香港的交易所平均每天成交金额为200多亿美元。美国随便一个交易日就在4000至5000亿美元之间,差别达20倍到25倍,但这是市场整体的交易量,我们现在谈的是中概股的交易量。

如港交所200多亿美元的交易中,有六七成是中概股(按中概股在港交所的成份比例,这可能性很大),而纽约交易所的交易,如中概股只占1%或2%(这可能性也很大),对中概股来说,香港交易所绝对比纽约的有意思。

4

巨企来港挂牌,扩大资金池

香港的股票市场,完全可以应付中概股从纽约回流的大趋势,他们改用香港作为上市地点,完全可以有效解决这些企业面对因中美关系大变而造成的困难。这改变当然有些成本,但他们有些是别无选择。

“PAC资本”文章也指出香港市场的一些问题,值得大家去探讨及需要回应。首先是作者指出“港交所的交易量非常集中,20%的股票贡献了超过90%的流动性。市场嫌贫爱富,小市值公司不受待见,没有交易量”。

但这是不少市场的普遍现象,反映了投资者的一种普遍心态,纽约及伦敦的情况可能也差别不大。市值较低的中小企,利用股票市场集资从来都是一个问题。大型的机构投资者对小企业没有兴趣,散户也鲜有涉足这类股票,剩下的是寻求高回报的风险投资者,对这些中小企有兴趣。

这是投资市场的一般情况,与市场的地域或制度无直接关系,分别只是这三类投资群组的大小。

作者认为“港交所的流动性不行,是因为香港的资金量远远小于纽约,资金池太浅了。因为制度和体制,全球资金首选美国的交易所,配置到香港的资金体量要少很多。全球市场看纽约,纽约就是灵魂和心脏”。

一个市场资金量的大小,与市场的企业总值相关,并不是一个一成不变的因素。纽约市场总值大,在那里活动的资金自然多。

作者指出“一些中概股的体量,即便在美国市场,也已经是大鲨鱼了。到香港上市,等于进了小池塘,不仅自身的流动性受到影响,还会殃及港股的小盘股和交易所”。

他用的例子是阿里巴巴,阿里在美国一天的成交量就可有接近30亿美元的纪录。作者认为“这个交易量在香港是不可能实现的,对小盘股也会有灾难性的影响,对交易所而言,也是噩梦”。

30亿美元的成交额约是香港交易所一天成交量的六分一,港交所无理由不可以处理这情况。阿里原来就打算在香港上市,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情况。

如果有大型企业在香港上市,必定会吸引更多投资者参与香港的市场,扩大香港的资金池,提升香港交易所的流动性,这是一个鸡与鸡蛋的问题,并非香港交易所一个天生的、必然的缺点。

5

来港估值打折,没选择的选择

作者跟着提出香港目前有超过200家公司排队上市,需要的时间很长。在商言商,基金经理现实的选择只重视体量大的头部企业。中小体量公司,在无机构支持下,只能做亲友股。

在香港上市需要排长队,是香港交易所未处理好的一个问题。港交所处理上市申请速度慢,重大轻小,造成很多不合理的延误,这与港交所作为一间商业机构的性质有关。

特区政府应督促港交所积极处理这樽颈情况,并优化中小企上市的环境及程序,作出符合他们情况的处理办法,但这与香港市场能否承接从纽约回流的中概股,没有直接的关系。

作者也指出“香港投资者喜欢盈利、能分红的公司,包括金融、地产和消费品/零售行业。对不赚钱的新经济公司的容忍度低”。这着实是香港市场内一些传统投资者的喜好,但这只是投资者的一部分。

现在香港交易所每天交投量最大的十只股,绝大部分都不是靠盈利分红争取投资的企业。这反映香港市场的投资者,对不派高息、只期望股价上升的公司,兴趣也非常大。

每个市场都有不同倾向的投资者,如管理退休金的机构投资者,很可能会寻求稳定的高回报,对波动大、高风险的企业,只投入小部分资金。市场当然亦有专门寻求高回报,不怕高风险的投资者。

作者提出市场对公司估值的问题。他认为因为香港的流动性和资金体量小,科技股在香港的估值倍数远低于美国。这是一个现象,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中概股希望在美国上市的原因,但这批评只是单从企业的角度出发,对于投资者来说,比较贴地的估值更能对他们负责,不应单方面看这问题。

作者认为“全世界,只有美国投资者高度容忍新经济和不盈利(的企业)”。这有一定的道理,反正新经济首先是来自美国的,他们自然对此更为熟悉,但这不形成香港市场的一个缺点。

作者指出另外一个被大家忽略关于估值的因素。由于美国市场的深度、对投资者的保护和监管的严厉程度,投资者更愿意投资在美国的交易所上市的公司,这是估值的隐形考虑因素。这也是很多中国企业期望到纽约上市的其中一个理由。

但问题是现在纽约市场提出新的限制,中国也定出自己的规管,一些新的、旧的经济企业,很可能不能再在纽约上市,他们应怎么办?改到香港上市是不是一个出路?香港市场能否承受这些企业?这才是我们现在要面对的问题。

在香港上市的估值会打折扣,这是中概股没有选择的选择,这也与香港市场能否容纳这些企业无关。

6

港交所如何平衡公共利益

最后,作者提到同股不同权的问题。文章指出“港交所制定AB股的政策,意在吸引大型中概股来港二次上市,并未考虑中小企业。不明真相的中小互联网公司希望享受AB股的政策,非常不现实。(港交所)规则中的硬性指标不难达到,能否被认定为‘创新型企业’,判断标准很主观,仅凭港交所自我认定”。

港交所重视大企业,忽视新经济、科技企业的特殊情况,是一个问题。特区政府应督促,或会同港交所理顺这方面的问题,以维护创业者/创科者的合理要求及权益。

港交所作为一间商业机构,自身也是上市公司,它的行为及举措并不一定符合社会整体的发展及利益。这要求特区政府的有关部门,须要填补及修理这个由纯市场行为造成的缺陷。

作者最后引用两篇文章,支持他认为香港市场无法取代纽约的论点。其实在这讨论中,从来没有人建议,或认为香港市场可以取代纽约市场,轻视国际机构投资者的角色。国际机构投资人对投资中国的兴趣出现变化,是因为中美关系出现了大变化,多不是他们对中国市场的看法有很大改变。

国际跨境投资,从来都需要考虑政治因素,涉及中美之间的投资活动也无可避免地卷进中美关系的问题中。这与纽约市场的优秀条件,香港市场的一些缺失,无直接关系。在这恶劣的政治大局中,一些中概股在无法去纽约,或留在纽约的情况下,能否利用香港市场作为他们集资的管道,已是一个既成的事实及趋势,没有什么能不能的问题。

香港市场原有的问题当然仍须处理,但这与是否“珍惜国际投资人”没有什么关系。“去不了纽交所就去港交所”是个无奈的做法,多不是个选择。“等所有的中概股都转战港交所的时候”,不是中概股的“第二春”,而是他们的唯一出路,绝对不会是港交所的“又一个冬天”。

纽约无疑提供了企业上市集资的最佳场所,估值高、流动性大、条件低、上市快、声誉好,但今天的美国再不欢迎你,国家的政策对此又有限制,中概股该怎么办。香港就变成中概股上市的最佳地方,没有能不能容纳的问题。流动性、定价的差异、交易成本较高,与能不能的问题无关,只是一个不同市场的不同现实。

香港市场能否承接中概股吗?我的答案是很清楚的:能!

在这前提下,香港市场不断扩大会出现什么问题,还是值得探讨的。

我尝试提出几个疑问以抛砖引玉:

1.港交所作为一间商业机构,与公共利益、社会发展、国家利益的关系,应如何更好地处理?

2.香港愈来愈庞大的金融活动,与实体经济失衡,会出现什么问题?应设什么机制作应对?

3.面对美元高度超发的情况,以及可能出现的危机,应否重新考虑港元联系汇率的基准?

关联阅读:

纽约到香港,崎岖有泪光

来源 | PAC资本

作者| PAC资本

按:很多朋友索要“如果中概股撤离纽约,香港可以吗”的原文。我们做了删减和改动,并增加了大量内容,作为更新版发布,看过原文的朋友可直接跳转至第三部分。

崎岖有泪光,取自香港电影“倩女幽魂”的主题歌。

1

香港市场的本质

在机构投资者眼里,只有国际资本市场,没有香港资本市场。

香港不是独立存在的,香港和纽约、伦敦、东京、法兰克福一样,都叫国际资本市场,是机构投资者在货币可以自由兑换的国家/地区的股票交易所买卖股票等金融产品而自发形成的市场。香港是国际资本市场的一部分。

香港和纽约,就是一个市场,而且是同一拨人在交易。

哪些人呢?国际资本市场的主流机构,是美元机构投资者,主要资金来自欧美发达国家。在肉眼可见的未来,包括香港在内的国际资本市场,内地的资金不会成为主流,没有主导权,不会有定价权。这是事实,不是妄自菲薄。

去年年初内地投资者声称的南下争夺港股定价权,是幻想。

机构投资者的全球风险控制一盘棋。如果认定中国有 sovereign risk 国家风险,会要求有风险溢价和估值折扣。如果进一步认为风险过大而不能投资,在纽约上市,他们不能买,去香港,他们同样不能买。

从本质上来说,国际资本市场,是同样的机构投资者、在不同的交易所、用相同的规则在做交易。纽约和香港,性质完全一样。

中概股在纽约一泻千里,香港股市就持续低迷,就是这个道理。认为离开纽约去香港能解决中概股问题,是不了解资本市场。

当然,香港还有一些自身的特殊情况。

2

香港市场的特殊情况

首先是流动性。港交所的流动性和美国比,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2021 年,港交所平均每天成交金额为 1667 亿港元,折合 214 亿美元。美国随便一个交易日就在 4000 ~ 5000 亿美元之间。

木头姐买腾讯,买的是 TCEHY.US,在美国发行的 ADR,而不是在香港交易的 700.HK。这很能说明问题。因为美国的流动性更好,交易成本更低,交易对手更多,所以买中概股就在美国买。

港交所的交易量非常集中,20% 的股票贡献了超过 90% 的流动性。市场嫌贫爱富,小市值公司不受待见,没有交易量。

传统上,在香港,市值低于 30 亿美元,流动性都很差。鉴于目前情况,投行和基金经理甚至认为,科技公司IPO的市值不到 50亿美元,发行都困难,即便上市,流动性也不好。但是,有多少互联网公司有这个规模的市值?

基于目前的风险溢价和估值折扣,很多企业和股东很可能是含泪敲钟,因为 IPO 后根本无法退出。

为什么港交所的流动性不行呢?

第二,因为,香港的资金量远远小于纽约,资金池太浅了。

类似婚礼上的香槟高脚杯架子,最上面的是纽约,只有最上面的杯子满了,香槟才会流到下面的杯子里。因为制度和体制,全球资金首选美国的交易所,配置到香港的资金体量要少很多。全球市场看纽约,纽约就是灵魂和心脏。

一些中概股的体量,即便在美国市场,也已经是大鲨鱼了。到香港上市,等于进了小池塘,不仅自身的流动性受到影响,还会殃及港股的小盘股和交易所。

12 月 6 号晚上一开盘,阿里的成交量就接近 30 亿美元。这个交易量在香港是不可能实现的,对小盘股也会有灾难性的影响,对交易所而言,也是噩梦。

目前超过 200 家公司排队在香港 IPO,很现实的选择是,基金经理只看体量大的头部企业。赢家是少数。中小体量公司,如无机构订单,只能做亲友股。

亲友股是无奈之选,不反映市场定价,也无流动性。投行爱惜羽毛,在 IPO 过程中有若干次内部过会。若无机构订单,有些投行无法过会,项目组随时撤。

第三,香港投资者喜欢盈利、能分红的公司,包括金融、地产和消费品/零售行业。对不赚钱的新经济公司的容忍度低。他们习惯了盈利分红的公司,对不知何时盈利、估值几十亿美元的公司,根本没兴趣。投行对这些项目也很谨慎,因为卖不动。近两年刚有一些互联网公司来港上市,但未成气候,香港市场对新经济的投资者教育还刚刚起步。

全世界,只有美国投资者高度容忍新经济和不盈利。

第四,目前排队IPO的公司太多,联交所人手不够,处理速度慢,不少公司去年 3 月交了 A1,现在还没有聆讯日期。6 ~ 9 个月的项目执行时间,现在至少要一年半左右了。新闻报道一些公司再次递交上市申请,就是等待时间太长,审计数据超过 180 天,需要更新审计资料、重新递交。

第五,估值。因为流动性和资金体量,科技股在香港的估值倍数远低于美国。SaaS 公司在美国几十倍 P/S,在香港最高只有 15 倍。投行预计今年IPO的此类公司,P/S最高 10倍,IPO的市值可能低于 pre-IPO之前轮次的估值。

另外一个关于估值的因素被忽略了。由于美国市场的深度、对投资者的保护和监管的严厉程度,投资者更愿意投资在美国的交易所上市的公司。这是估值的隐形考虑因素。所以,即便不考虑流动性和资金体量,没有这些制度性因素,在香港的估值也会打折扣。

最后,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一直被忽略了。AB股,也就是 WVR,weighted voting right。

港交所制定 AB 股的政策,意在吸引大型中概股来港二次上市,并未考虑中小企业。不明真相的中小互联网公司希望享受 AB 股的政策,非常不现实。

规则中的硬性指标不难达到,能否被认定为“创新型企业”,判断标准很主观,仅凭港交所自我认定。港交所认为肯德基必胜客用小程序点餐是创新,百胜中国就是创新型企业。当然,它是大公司,港交所就是喜欢大公司。

新经济公司经过若干轮融资,创始人/团队的股份已经不多,30% 左右股份属于正常。若无 AB 股,上市后,公司事实上就被机构投资者拥有。欧美市场惯常的恶意收购不会是意外。和主要股东签署一致行动人协议,并不解决问题,一过解禁期,股东就会出售股票。相信很多创始人在思想上尚未做好准备。

综上所述,香港能否承接中概股吗?大家都会有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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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日报谈香港问题

华尔街日报去年 3 月 26 号的一篇文章也谈了香港市场。文章把中概股在港的二次上市比作回家,但用事实和数据说明,纽约仍然是中心和灵魂。文章副标题更直接,“中概股蜂拥至港,并没有转化为交易的繁荣”。

比如,十支两地上市的中概股,香港的交易量占 12.5%,纽约占 87.5%。

中概股的香港投资者,发现必须转换成 ADR 才能卖出,因为无法找到足够的交易对手。被采访的基金经理说,绝大部分交易是 ADR,即便必须晚上工作。

文章还提到了香港的交易成本比美国高。香港对买卖双方都收取 0.1% 的印花税,未来可能提高至 0.13%。

老虎证券的美国高层曾在 FINRA (The Financial Industry Regulatory Authority,美国金融业监管局) 工作,他为我们详细介绍了美股的交易成本。

在美国买卖股票没有印花税。卖单有两个费用,SEC 收取 SEC fee,0.000051 美元一股;FINRA 收取 TAF (Trading Activity Fee),用来覆盖监管成本,每股 0.0003 美元,但为了避免大额交易被收取大额费用,FINRA对每个交易设置了 6.45美元的收费上限,不管交易多少股。ADR 是普通股合成,如持有 ADR,托管机构会收取托管费,每年每股 0.02 美元。

总之,美股交易费用很低。

文章已经回答了一个问题,就是中概股回港,是否能带来交易量和流动性的大涨。答案是,不会的。

如果连阿里这样的公司回港都不能带来交易的繁荣,中国还有几个公司能比肩阿里的市场地位、市值和影响力?

那南下资金有帮助吗?1 月 20 日,南向资金是 73 亿人民币,11 亿美元,曾出现过 150 亿人民币的高峰,也不到 25 亿美元。不用讨论了。

是否未来能有更多的南下资金呢?这个要看国家的政策,短期内没有希望。华尔街日报文章引用基金经理的话,如南下资金太多,会影响 A 股的流动性。

去年 12 月17 日证监会通过修改“内地与香港股票市场交易互联互通机制若干规定”,香港经纪商不得再为内地投资者新开通沪深股通交易权限。

有资金借沪港通和深港通,南下后,再回到国内 A 股炒自家股票,坐庄或者联合坐庄。规定切断了这个资金通道。目前这个资金量也算作南下资金了。

散户是资本市场的毛细血管,对活跃度和流动性有重要作用。投资海外的中国散户大都是 85 后,年轻,教育程度高,成长于移动互联网时代,大部分资金投资中概股。他们对中概股的流动性帮助很大。失去他们,不利于中概股的流动性,同时也让中概股的命运更加掌握在国际机构投资者手中。

还有,去年在中概股巨亏,一些机构可能会减少对中国的配置。这也对香港流动性带来负面影响。资金源头很重要。只有百川入大海,才有浩瀚太平洋。

上述一切,都是现实。

华尔街日报其实在说一个市场常识,香港不能承接中概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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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一线谈中概股,纽约,香港

老虎证券的美国交易负责人兰梦渝,每天工作在交易一线,谙熟市场动态,在此基础上每天撰写两篇市场点评,深得用户喜爱。征得同意,我们用他去年 12 月 29 号的美国市场晚报作为本文的一部分。

“又是中概股艰难的一天

临近年末,美股依然在刷新高,而中概股依然在探新低。如果说年末砍仓,是为了税务上可以申报亏损,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明年说不定深蹲之后会有反弹,但美股却看不到年末砍仓的现象。阿里巴巴今天勉强站在 $3,000 亿,京东宣布加大股票回购股价却依然跌,滴滴创下了上市以来的新低…

有人说股市和经济相关。但中国疫情几乎没有,美国疫情数据天天爆表,两者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可股市的表现却变成了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港股今年荣登全球最差股市,已经毫无悬念。美股上涨接近 30%,港股下跌超过 15%,一进一出就像在操场跑步套了半圈。

年初还被寄予厚望的港交所,誓要承接中概股被美国下市的重任,结果一个公司没接住自己就倒下了。那些鼓吹上不了纽交所就上港交所的人,此时是不是又要开口说上不了港交所就上科创板或者北交所?

一直强调唇亡齿寒的关系。国际机构投资人对投资中国的兴趣,因为川普的到来就停止了增长,今年更是因为一系列的事情,飞速递减。Wood 在 7 月 1 日的时候还有 $18 亿的中概股,到昨天只剩下不到 $3 亿。现在还能站出来给中国说话的国际投资人老面孔,每说一句就被媒体拍一次,直到闭嘴。国际机构投资人心态和 A 股散户不一样, A 股是几个涨停板就可以拉回来的,而国际投资人不会因为几个涨停板就乱了阵脚。最关键是,面对美股轻轻松松可以挑出来无数牛股和稳健的 Beta,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去中概里面浪里淘沙?图什么?这么好的中国经济都没有一个好的股价反映,那经济稍微放缓一下呢?

请珍惜国际投资人,不要再说去不了纽交所就去港交所的话了。等所有的中概股都转战港交所的时候,绝对不会是中概公司的第二春,只会是港交所的又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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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概股,稳定经济,讲政治

1 月 18 日,央行副行长刘国强表示:要及时回应市场的普遍关切,不能拖,拖久了,市场关切落空了,落空了就不关切了,不关切了就“哀莫大于心死”,后面的事儿就难办了,所以我们不能拖,要走在前面,及时回应市场的普遍关切。

央妈就是央妈,有格局,有高度,有态度,有温度,接地气。非常讲政治。

刘行长在财办的工作经历,让他和央行能在更高维度上和更大格局上理解中国经济的发展态势,更深刻地领会并贯彻高层意图。

领会不绝对,绝对没领会。

贯彻不绝对,绝对没贯彻。

1 月 5 日,新华社刊发中财办副主任韩文秀的讲话:稳定宏观经济不仅是经济问题,更是政治问题。这已经是大声疾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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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定经济,为什么是政治问题?

从全球来看,世界关注中国发展,恒大危机,美国国务卿表示关切。因为中国是第二大经济体,大国有大国的责任。我们能否稳定发展,是否更富裕更开放,已经超越了中国的国力强盛、民生幸福和民族复兴的范畴,关切到世界经济发展和全球人类福祉。中国顺利发展,世界更加繁荣。

所以,稳定经济,就是负起大国担当,促进世界发展,当然是讲政治。

从民生上来说,所有政策都有温度,政策的制定和落实,通过涓涓细流影响普通人的民生和市井百姓烟火味的生活。

当我们谈论降准、降息、贷款市场报价利率、VIE 新规、负面清单和网络安全审查办法时,我们是在讨论冷冰冰的政策吗?根本不是。我们是在讨论,近在咫尺的三元桥的新元素餐厅为什么没有撑过这个寒冬,远在天涯的珠三角跨境电商代工厂能否有资金运转业务,建筑工地的农民工能否拿到工资回家过年,教培转滴滴司机的老师怎么再就业,离开大厂的打工人新年后能否再入职,公司不能上市融资还能撑几个月,小区门口的餐厅关了能否再开。

人心所向,无非是政策温暖,经济稳增,政府有关爱,百姓有期待。上海的防疫政策,之所以全国称道,就是因为不影响经济,不干扰民生,政府有温度,执行有克制,有执政能力,更有关爱情怀。

稳定经济,就是关切民生,为人民服务,巩固执政基础,就是讲政治。

从中国未来发展路径来说,互联网科技企业和投资人,是新型社会主义建设者,过去通过模式创新引领了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现在硬科技方面迎头赶上,不论是芯片还是软件基础技术,都认识到坚持自主研发和长期主义的重要性,志在通过科技发展引领中国突破中等收入陷阱,助力中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稳定科技产业,形成良好预期,行业沉心静气做研发,科技引领中国未来,自然就是讲政治。

从国际形象来说,解决中概股和 VIE,稳定了全球机构投资者,中美资本市场交流重启。科技行业守法合规,科技更加向善,促进共同富裕和民族复兴。企业家漫步时报广场,站在世界的十字路口,淋漓尽致地展示中国的新形象和锐意改革的开放心态,凸显了我党发展经济的政治高度和政治智慧。

这是最掷地有声的广告,最简单直接的展示,最令人信服的外宣。

纽约提供了最佳场所。

稳定科技产业,全面凸显我党的执政能力和执政智慧,这当然是讲政治。

从国际关系上来说,稳定科技产业,中概股回暖,华尔街和我们深度利益绑定,甘心情愿为我们游说,帮助打破中美僵局,减轻高层在中美博弈上的压力。外交是内政的延续,稳定经济和科技产业,促进外交事业,就是讲政治。

从国家安全上来说,稳定中概股,解决香港问题,就是支持一国两制,维护国家统一和国家利益。所以稳经济,维护国家安全,就是讲政治。

财办领导站得高,望得远,看的深,瞄的准,一句话道出本质和精髓。

稳经济讲政治不是喊口号,要看政策、看执行、看落实、看效果、看反馈。

世界关注,百姓关切,企业家期待,全球投资者,则心驰神往。

如政策失温,结果就会,生活彻骨寒冷,反响寂静如水,预期苍白无力。

赴美上市中断,很多创业企业前路未卜,融资困难影响到企业生存。政策,反映在创业者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对创业生涯的困惑,裁员时的内疚,对子女教育的茫然和房贷到期的焦虑。机构投资者也一样彷徨,无力,无所适从。

如果出台稳经济政策时坚决讲政治,对中国经济、香港市场、中概股和科技产业,都是大地回春。

新年稳定中国经济,稳定香港,庆祝回归 25周年,为 20大的顺利召开创造条件,是最大的政治,没有之一。中概股关切到中美关系、国家安全、香港市场、一国两制,中概股的政策必须也要讲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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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我们一起讲政治吧!

北京正值隆冬,但是,创业者的梦想并未冰封,投资人的激情从未褪色。

马上就是农历新年,祝我们亲爱的战友和伙伴们、所有一级市场和二级市场、投资者创业者、投行律所基金经理,新年快乐,并期待我们:新年有新喜。

希望,未来道路不崎岖,前途欢笑有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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