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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危机”究竟因何成为世界热词?

“粮食危机”究竟因何成为世界热词?

牛弹琴 2022-04-22 云阿云智库•粮食战争

导读:一边在暗中搅动市场,一边却把风暴推向别人,操弄生存所系的粮食,美国这个与世界粮食危机真正脱不开关系的国家,该透透光了。

以下文章来源于玉渊谭天 ,作者谭主

最近,联合国世界粮食计划署宣布,人类或将面临“二战后最大的粮食危机”。民以食为天,粮食出问题,那就是大问题。

然而,在世界粮食计划署发出警告前,美国已经急着把“粮食危机”的责任先甩给俄罗斯。

拜登在新闻发布会上称“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导致的粮食短缺是真实的”。

此言一出,“粮食危机”冲上了近十二个月来人们关注度的顶点。

与此同时,美国各大媒体更是开始大面积释放“普京发动的战争引发全球粮食危机”的论调。

这场“粮食危机”究竟由何而起?

1.“粮食危机”,是全球粮食不够了?

粮食危机,并不是危言耸听,毕竟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是世界谷物出口大国。

拿世界主要粮食作物之一的小麦来说,2021年,俄罗斯出口量全球第一,而乌克兰则排名第六,两者出口的小麦总量,接近全球的三分之一。

俄乌发生冲突,两国的粮食出口确实受到了影响。

冲突导致黑海沿岸港口遭到了毁坏或者关停,这些港口承载了乌克兰85%的粮食出口。

为了保证本国民众的粮食安全,乌政府还对小麦、燕麦、小米、荞麦等主要作物的出口进行了限制。

不过,乌克兰的小麦出口没有完全停滞。3月,乌克兰的小麦出口了30.9万吨,是去年同期的一半左右。

再看俄罗斯。

虽然冲突爆发后,俄罗斯粮食出口有过一段时间的放缓,但俄小麦的出口量在3月恢复到了170万吨,比去年同期还多。

俄乌目前的粮食出口量有减有增,并非断崖式下跌。而短期内两国的供应波动,还让印度、澳大利亚等小麦生产国看到了市场机遇,将小麦(去年7月到今年6月间收获的)预期出口量,纷纷上调了1.5-3倍左右,全球小麦出口总量也预计高于去年。

当然,冲突除了可能会对两国的谷物出口量造成打击外,还有可能导致冲突地区全年谷物减产。

乌克兰年均谷物产量大约在8000万吨,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院长仇焕广预测,乌克兰今年全年谷物预计减产40%——而这个量,实际是可以被其他国家补足的。

国际谷物理事会(IGC)预测,全球谷物(去年7月到今年6月间收获的)的产量仍将达到创纪录的22.81亿吨。

实际上,全球谷物产量近年一直还是保持着增长的趋势,并大致维持着总体产量和需求之间的平衡。

放在10年的维度来观察,就更容易发现:从世界总体供需来看,粮食市场还算稳定。

2.“粮食危机”的“危”从何来?

虽然全球粮食供需总体平衡,但是局部和短期的影响也使得一些国家不得不采取措施,尤其是高度依赖从俄乌进口粮食的国家,已经开始寻找替代来源。

90%的小麦都从俄乌进口的黎巴嫩,最近就一直与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印度和其他市场进行沟通,但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对于黎巴嫩来说,比寻找货源更棘手的问题是小麦价格的飙升。

黎巴嫩目前正陷于几十年来最严重的经济危机。黎巴嫩央行持有的美元储备曾一度跌到2021年8月的160亿美元。

根据联合国粮农组织的统计,黎巴嫩的谷物进口需求量(去年7月到今年6月)为200万吨。

做一个粗略的假设,如果谷物价格都达到目前小麦、玉米期货市场上的每吨400美元左右,那么黎巴嫩一年只是用于进口谷物的花费就将达到8亿美元,这就已经相当于黎巴嫩去年8月所持有的美元储备的5%了,而谷物还仅仅是黎巴嫩需要进口的食品中的一部分。

这只是一种假设的情形,但很显然,像粮食这样的必需品,价格每上涨一分,对黎巴嫩来说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和黎巴嫩面临同样问题的,还有像阿富汗、苏丹等一些年度小麦进口开支占本国GDP比重高达甚至超过5%的国家。

长期致力于减贫研究的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俞建拖告诉谭主,营养不良发生率跟粮食价格是强相关的,尤其是对中低收入国家来说。

这也是为什么全球在粮食产量有余的情况下,仍然有多达8.2亿的饥饿人口存在的根本原因。

粮食危机的症结不在量,而在价。

3.什么在推高粮食价格?

这是一张过去30年,联合国粮农组织食品价格指数和能源价格走势的对比图:

粮食价格和能源价格高度相关,指向了本轮粮食价格高涨的一个重要因素——能源。

从下面这张图可以看出,近2个月以来,世界上最大的小麦期货交易市场——美国芝加哥交易所的小麦期货价格经历跳涨,而价格的峰值出现在3月7日-8日左右。

这个日期是不是眼熟?

3月8日,拜登宣布对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禁运令,当天欧洲天然气价格同样创下了20年间的峰值。

期货价格,更多反映的是心理预期,而天然气和小麦价格的同频走势,背后是天然气和小麦生产的强关联。

化肥生产中,氮肥合成的主要原料就来自天然气。

天然气价格上涨导致化肥价格上涨,已经使巴西、阿根廷、墨西哥等农业生产大国承受了更高昂的生产成本。

与此同时,俄罗斯作为氮肥的第一出口国,也是巴西等国的主要化肥进口国之一。

因此,前不久,当美国农业部长高调表态威胁要制裁俄罗斯的化肥,巴西等俄罗斯化肥的主要进口国立即跳起来,强烈反对。

不过,能源价格上涨虽然会影响到化肥等农资的成本,但能源价格的实际传导到粮食生产投入的成本的提高总会需要一个过程,这些农资在粮食生产成本中的占比大约也只在12%左右。

那么还有什么原因,使得粮食价格一直处于高位运行呢?从另外一种重要粮食作物的价格就能一窥究竟。

4.“粮食”变身“能源”?

前不久,美国总统拜登专门造访了爱荷华州生物处理厂,随后由美国环保署宣布了一项对销售混合15%乙醇的汽油的豁免。

当天,美国玉米期货价格跳涨,创下3月7日来新高。

一种汽油销售得到豁免,玉米价格为何大涨?

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研究员胡冰川给谭主解释了这其中的关联,当石油价格超过60美元/桶时,包括生物乙醇在内的生物燃料就开始变得有利可图。

生产生物燃料的主要作物之一,就是玉米。

换句话说,只要有利可图,能源就会源源不断地跟人抢“饭”吃。

生物燃料技术,也由此成为了导致上一轮全球“粮食危机”的重要因素。

国际四大粮商之一的美国ADM公司正是这项技术的主要推动者之一。

“掌握了石油,就掌握了全世界;控制了粮食,就控制了全人类”,美国粮商不满足于只掌握粮食这一条途径,还想把“粮食”直接变成“能源”。

ADM公司更早的时候就看到了其中的商机,从上世纪70年代,ADM就开始游说美国政府加大对生物燃料的补贴。

终于,在2006年,美国通过了一项法案,加大对生物燃料的补贴力度。

到2008年前后,美国玉米产量的三分之一都被用作了生产生物燃料。

仇焕广教授当年在危机之后进行过一个测算,结果发现粮食价格大幅上涨有三分之一是生物燃料所导致的。

生物燃料推高了粮价,让生产商获利,却让中低收入国家陷入了危机。

今年,早在一月份,国际原油期货价格就已经逼近了100美元/桶的高位。

联合国粮农组织最新发布的报告中,也专门对生物燃料继续推高粮价的风险,进行了警告。

然而,根据美国农业部最新的公开数据,美国玉米用作生物乙醇和燃料的比重仍在三分之一左右。

今年初,ADM就报告,由于生物燃料需求上升和乙醇利润率强劲,其相关部门的营业利润增长了近14%。

能源逐利的齿轮,在俄乌爆发冲突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加速运转,带动的玉米价格增长也溢出影响了整个粮食市场。

但这些就是粮食价格上涨的全部原因了吗?还没完。

5.粮食价格上涨背后,还有更大推手?

再看这张全球食品价格指数的走势图,包括谷物类食品的价格,开始大幅上涨的起点并非发生在今年,这个变化在2020年就开始酝酿。

粮食价格上涨,首先是新冠肺炎疫情对粮食生产和供应的冲击,然而另外一个推波助澜的因素也不能忽视。

要知道,谷物跟能源一样,都有大宗商品的属性,而大宗商品主要是通过期货市场进行交易。

从某种程度说,期货市场反映的是市场的心理和情绪。

美国芝加哥期货交易所(CBOT),就是现在全世界农产品交易的一个重要场所,美国的风吹草动,也对这些以美元计价的大宗商品价格,有着直接的影响。

而2020年,市场最大的情绪,除了来自新冠肺炎疫情,恐怕还有疯狂印钞的美联储。

美联储无限的量化宽松,给市场释放的信号,正是涨价。

这让很多金融投机者嗅到了利润。

谭主注意到,根据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3月1日发布的持仓报告,明显提示了投机资本多于商业资本的信号。

这些金融资本背后,也脱不开四大粮商的影子。

在华尔街,嘉吉被称为“大宗商品交易的高盛”,旗下拥有至少三家投资公司。

除了嘉吉之外,包括ADM、邦吉和路易达孚在内的国际四大粮商也都在本轮粮价上涨中创下了惊人的营收纪录。ADM更是创下了120年来最佳业绩。

然而,从上涨的粮价中收割利益的绝不只有粮商。

四大国际粮商中,有三家都是美国企业,这些企业都与美国政府有着深度的绑定。

3月21日在白宫协调私营部门共同应对供应链挑战的会议上,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和美国财政部长耶伦等会见了能源、食品和制造业等多个行业的16位大公司首席执行官。

其中,嘉吉的首席执行官戴维·麦克伦南赫然在列。

上个世纪70年代,伴随着美国农产品在全球扩张,嘉吉公司的一位副总裁被任命为美国政府的贸易谈判代表。

这位贸易谈判代表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服美国政府通过粮食援助,向外国施压,通过说服别国政府改种经济作物,来获得对外国主粮市场的控制。

美国政府的对外粮食援助,从那时起,就依附着四大粮商在全球商业利益的扩展,暗暗探伸自己的力量。

在2008年的粮食危机中,四大粮商通过生物燃料和高企的粮价,收获了巨额利益。

然而,粮价为百价之基,它的涨跌影响的不仅仅是餐桌上的饭碗,而是整个社会的稳定基础,因此我们看到了,吉尔吉斯斯坦因粮食和日用品价格飞涨,爆发内乱;格鲁吉亚的民众生活难以为继,政坛动荡,持续至今......

6.这些乱局的阴影中,是谁在推波助澜?

而现在,所谓“俄罗斯将引发粮食危机”的话语之争中,又是谁在摇旗呐喊?

一边在暗中搅动市场,一边却把风暴推向别人,操弄生存所系的粮食,美国这个与世界粮食危机真正脱不开关系的国家,该透透光了。

来源:玉渊谭天

十年间26省份耕地减少,如何端牢中国“饭碗”?

吴林静  云阿云智库•粮食战争

文字 | 吴林静

来源 | 城市进化论

地之不存,粮将焉附?

中国14亿人口,每天一张嘴,就要消耗70万吨粮、9.8万吨油、192万吨菜和23万吨肉。要满足如此庞大的消费需求,每年的粮棉油糖菜播种面积大概稳定在23亿-24亿亩,如果按1.3的复种指数倒推计算,耕地必须保持在18亿亩。

——这是今年3月,农业农村部部长唐仁健在全国两会首场“部长通道”给出的推演,以此说明18亿亩耕地是“底线”。

近段时间以来,粮食安全问题备受关注。地之不存,粮将焉附?

“中国人的饭碗任何时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我们的饭碗应该主要装中国粮。”“18亿亩耕地必须实至名归,农田就是农田,而且必须是良田。”反复强调背后,是耕地数量、用途与质量都面临严峻挑战。

1.数量:26个省份耕地在减少

我国国土调查十年进行一次,第二次全国国土调查(简称“二调”)以2009年12月31日为标准时点,“三调”的标准时点则是2019年12月31日。

去年8月,自然资源部公布全国“三调”数据,全国耕地19.18亿亩,守住了18亿亩耕地保护红线。不过,自“二调”以来的10年间,全国耕地地类减少1.13亿亩,年均减少面积还略有扩大。我国耕地数量减少趋势持续多年,反映在人均耕地面积上也是递减,“一调”为1.59亩/人,“二调”1.52亩/人,“三调”1.36亩/人,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40%。

最近半年,省、市、县级的三调成果陆续公布,城叔对比了31个省份的耕地情况。

从上图可以看到,2009到2019年十年时间,只有内蒙古、新疆、黑龙江、吉林、辽宁五个省份耕地面积在增加,其余26个省份的耕地面积都在减少。

从面积减少绝对值来看,四川最多,共减少2239万亩,其次是山东,减少1809万亩。随着耕地面积减少,四川耕地面积占全国比重,也从全国第六下滑至全国第十,不及新疆、河北、安徽及云南。此外,广西、贵州、山西、云南、浙江、河南六省耕地面积减少也都在1000万亩以上。

当然,面积减少绝对值与各省份耕地基础相关。如果论耕地减少比例,北京遥遥领先,相比2009年,北京2019年耕地面积减少58.8%,只有过去的四成。浙江、海南、福建耕地缩水比例也在30%以上。

此前, 2008年出台的《全国土地利用总体规划纲要(2006~2020年)》(下称《规划纲要》),在“严格保护耕地”原则下,对2020年各省份“耕地保有量”进行了测算。2016年,又根据“二调”结果进行调整,对近五成省份的2020年耕地保有量指标进行调减。

城叔将“三调”与规划数据进行比较,可以看到,耕地保护方面,只有10个省份超出保有量指标,完成了任务——包括东北地区的黑吉辽,西部地区的甘肃、内蒙古、宁夏、青海、西藏、新疆,以及中部地区的山西。

保护耕地,最重要的是保护永久基本农田,《规划纲要》对此也划定了面积。对比“三调”数据与规划指标,城叔发现,有9个省份未达到划定的基本农田保护面积。

比如广西,“三调”耕地面积是4961万亩,比调整后的耕地保有量指标少1585万亩,距离规划的基本农田保护面积指标也差520万亩。同样,浙江“三调”耕地面积为1936万亩,划定的永久基本农田保护面积2398万亩,差了462万亩。

相比之下,这十年来,31个省份的城镇村及工矿用地都在增长,无一例外。

2.用途:440余个典型案例

2019年,第四届石家庄市旅游产业发展大会选址灵寿县举行。灵寿县有个故城村,因为是古中山国最后一座都城所在地,为了在旅发大会中展现文旅资源,准备新修“中山故都相关项目”。

据自然资源部介绍,项目占用故城村土地1500亩,其中2/3是永久基本农田。大会举办前两个月,灵寿县对其立案查处,将一些违法建筑拆除,复垦了5.94%的基本农田。

不过,这年6月底,当地媒体报道的项目建设近况显示:占地939亩、东至大型灌溉渠的工程接近尾声,“旅发大会前精彩亮相”。

2020年9月,自然资源部公开通报,上述案件涉嫌非法占用农用地罪已移送公安机关追究刑事责任,对当事人拒不履行的其他行政处罚决定已申请法院强制执行。

这是自然资源部公开通报的第一起重大典型违法违规案件,从那以后,自然资源部对于违法乱占耕地的建设行为开启了严厉打击——2020年逐月通报,2021年两个月通报一次,发现一起、处置一起、曝光一起。

城叔粗略统计,近一年多以来,对于耕地被占用作他途的典型案例,自然资源部就公开通报了440余例,约九成省份都存在严重的乱占耕地现象,占用永久基本农田建养殖场、加工厂、物流仓储、住宅、酒店、绿化带、高速公路养护站等等。

此前在一场新闻发布会中,自然资源部执法局局长崔瑛提到,乱占耕地建房问题由来已久,数量大,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情况十分复杂。国家以2020年的7月3日为界,之前的占地行为分步整治、分类处置;之后的新增行为则严厉打击,以“零容忍”态度坚决遏制。

国家要求,采取“长牙齿”的硬措施,落实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坚决遏制耕地“非农化”“非粮化”。不过,虽然我国多部法律法规都对耕地保护作出了明文规定,但目前还没有专门的耕地保护法。不久前的5月6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公布2022年度立法工作计划,耕地保护法才刚刚被列为预备审议项目。

3.质量:变薄、变瘦,“后天失调”

保证18亿亩的数量,保证耕地都为农所用,还得保证土地优质。

世界上有四大片黑土,被称为“耕地中的大熊猫”,有机质含量高,“抓把土能攥出油”。黑土在北半球有三片,我国除了东北三省,内蒙古的东四盟也是黑土地,是我国的重要粮仓。

近年来,黑土退化的严峻问题见诸报端——耕层持续变薄,厚度不足20厘米的耕地约占一半;有机质含量较开垦之初大幅下降,甚至只有原来的一半。

不仅变薄、变瘦,黑土还存在盗挖现象。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去年2月发布的调查结果显示,黑龙江五常市地表下泥炭资源被非法采挖,已经形成包括承包、采挖、运输、售卖等完整的黑色产业链;而且,不光是五常市,黑龙江其他地方也存在不同程度的采挖、倒卖,呈持续扩大趋势。

黑土退化,是我国耕地质量“后天失调”问题的缩影。

据农业农村部数据,由于长期以来的高强度利用,耕地基础地力呈下降态势,2018年化肥施用量是1978年的6.4倍,而粮食产量仅是2.2倍。与上世纪80年代相比,局部地区退化势头明显,东北黑土地退化、南方耕地酸化、北方耕地盐碱化等问题尤为突出。

有媒体报道,我国现存25度以上坡耕地以及分布在河道、湖区高水位线下的耕地还有8000多万亩,属于不稳定利用耕地,需要逐步退出。

有耕地需要退出,就需要后备耕地补齐。今年中央“一号文件”提出,积极挖掘潜力增加耕地,支持将符合条件的盐碱地等后备资源适度有序开发为耕地。最新一轮全国耕地后备资源调查评价工作正在进行。

但情况不容乐观。根据上一轮全国耕地后备资源调查评价,全国耕地后备资源也在减少,而且存在明显的区域分布不均衡问题。浙江大学中国农村发展研究院院长钱文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耕地后备资源分布不均,导致在省域内实现占补平衡越来越难;与此同时,耕地后备资源大多数零散、破碎,推高了开发利用成本。

“人畜争粮”来势汹汹,中国粮食安全走向何方?

晨钟 · 2022-05-22 · 云阿云智库•粮食战争

粮食安全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它的根本是要保障人民群众吃得起饭。但是发生在上海疫情的事件却折射出:粮食安全在全国力量的保供之下有着诸多的漏洞,物质生产的极大丰富并不代表着你的口粮是安全的,横亘在各种资本利益之间的竞争和垄断阻碍着我们去享受这种安全。

作者:晨钟

来源:食物天地人公众号

导 语

近来还未成熟的青麦被收割做青储的视频在网上如地火般蔓延,引发了很多人对于“浪费粮食”的愤怒,但同时也有一些人为之点赞,或者认为这是农民的市场选择,或者认为“小麦生育期短了,农民节支增收了,麦杆不污染环境了,畜牧业还大发展了,粮食部门不用收储了,国家不亏损了,农民群众幸福了,干部也不用为农民烧麦杆提心吊胆了。经济效益、生态效益、社会效益······都提高了。”

粮食安全是否有隐患,是否需要担忧?2021年,中国进口小麦971.68万吨,占当年小麦总消费的6.5%。2021年小麦消费总量比2020年增加了18.5%,其中制粉增加仅1.1%,饲用增加95.7%。中国小麦进口主要来自澳、美、加、法、俄,其中,源自澳美加三国的进口占中国小麦进口的80%以上。2021年中国小麦进口量比2020年增长了16%,但是进口额却增长了31% [1]。

中国之外,世界粮食安全处于一种异常紧张的势态。气候危机、新冠疫情、俄乌战争,都使世界粮食安全处于危机之中。今年4月下旬,联合国粮农组织再度呐喊,俄乌战争深刻地影响了世界50多个国家,这些国家需要进口至少30%的小麦,全球的饥饿达到新高。世界小麦价格剧涨,2022年国际小麦价格的高位(截至5月)是2021年高位的151%,是2020年的202%,是2019年的232%。一年来,我国国内小麦集贸市场价格攀升了11%,如图[2]。现在还不清楚青麦饲用是否是小麦价格攀升的因素之一,攀升的小麦价格不一定增加农民的纯收入,但确实将增加基层民众的食物支出负担。

如果全球粮食安全问题对很多国人来说还是远忧的话,近来上海疫情中人们的食物艰难则是近虑了。的确,粮食安全问题,不仅是粮食供需的宏观数据平衡,也是食物的日常供给和分配问题。

粮食安全是不是问题?今天推送的读者来稿正是想认真讨论这个问题。诚然,谈及粮食安全问题,我们不能假设农民就是第一责任人,粮食安全是全社会的责任,其中,有些人恐怕经受不住一位卖青麦的农民大姐发出的灵魂拷问: 每年浪费土地最多的难道不是房地产开发商吗?[3]

一石激起千层浪,离小麦成熟还有20天的时间,河南、河北、山东、安徽等多个省份小麦主产区惊现收割青麦苗现象。

大量车队排队到麦田,把还未成熟的小麦提前收割用做青储饲料,农户每亩地可以拿到1500元,甚至是2000元,明显高于出售小麦所能获得的收入1200-1300元,还可以省时省力,不少人觉得何乐而不为。然而,农业农村部却针对这一现象发出内部急电,要求各地全面排查青贮小麦等各类毁麦情况,对违法违规行为,发现一起处理一起。

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员蒋高明发文表态说:“算经济账,算风险账,小麦青储都是不可行的,但恰好多地逆市场规律而行,背后是一股什么力量在推动呢?希望有关主管部门对此事重视起来。在当前十分复杂的国内外形势下,千万不要忘记了粮食安全这件大事——当粮食危机来临时,钞票是不能吃的!”。

1.收割青麦苗事件背后的真相顿时变得扑朔迷离。

小麦作为主要口粮之一,事关民生福祉,牵扯粮食安全,割青麦事件一出,小麦的另一面浮出水面:小麦的用途不仅是常见的制粉,用于制作面包、馒头、面条等食品,它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用途就是作为养殖业的替代饲料,在玉米价格快速上涨、价格高企的情况下,饲料企业和养殖企业为了降低成本,就会采购小麦替代玉米做饲料,出现“人畜争粮”的问题。

玉米是“饲料之王”,玉米直接或间接用作饲料部分至少占70%以上,中国作为全球最主要的玉米生产国、消费国和出口国,伴随全球玉米需求浪潮的巨大扩张,以及国内饲料消费增长和玉米深加工消费增长,正在转变为“潜在的全球最大的玉米进口国”。中国玉米主要进口来源国是美国和乌克兰,叠加俄乌冲突影响,2022年以来,玉米价格涨势不断,现货价和期货价均创出历史新高,小麦饲用替代需求激增。

在《2021年中国小麦行业发展现状分析、行业种植设施化、管理进准化发展》一文中,有数据显示,2021年我国小麦制粉需求占比为69%,同比减少11%。小麦饲料替代用量增加,饲料需求占比为25%,同比增加10%。根据国家粮油信息中心的预计,2020/2021年度,我国小麦饲用量3800万吨,创历史新高,较2000/2001年度的820万吨增长363%。

中国粮食经济期刊登载的《近20年国内小麦饲用消费的发展变化》[6],作者陈康进一步研究了近20年国内小麦饲用消费的发展变化,文章指出,2007年以来,小麦饲用量变化频率加快、幅度加大,初步呈现出周期性波动特征,至今形成了两个完整的波动周期。其中,第一个波峰出现在小麦玉米倒挂价差创历史高点的2012年前后,2021年小麦玉米倒挂价差逼近2012年,小麦饲用量创新高,第二个波峰形成,前后历时9年。

不仅如此,相比于小麦做饲料替代,拿全株小麦做青贮饲料其实也并不新鲜,它是国外最近20年间产生的一个新兴行业,2003-04年开始,宣传介绍国外“小麦全株青贮”的研究论文逐渐在国内出现,并很快成为这方面的热门学问,并终于在2011年登上了主流的学术会议(中国草学会饲料生产专业委员会第十六次学术研讨会)。2015年7月的《农业知识》刊物上,山东泰安宣布“全省首推小麦全株青贮”,称之为响应中央“粮改饲”政策的有益探索。[7]

山东之所以在“粮改饲”道路上走在前列,和山东作为畜牧业主产省份密切相关。据悉,山东肉蛋奶总产量连续多年位居全国首位,在满足本省消费的同时,还有1/3的畜产品外调,主要供应京津沪浙等省市。上海疫情发生后,山东积极对接上海等重点地区,组织省内20家大型屠宰加工企业进入上海市肉品保供企业名单,3月以来,对沪外调畜产品持续增加,仅猪禽肉产品就达6.1万吨,猪肉占上海市场超过20%、禽肉占50%。

2021年,全国有6家饲料企业突破千万吨关口,其中新希望六和、海大集团、牧原股份、双胞胎集团、温氏股份以及正大集团这6家千万级企业合计9088万吨,占全国总产量的31%,作为行业领头羊的新希望六和,公开信息显示,是当年的山东大型饲料企业山东六和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原山东六和集团”)与新希望集团进行强强联合的产物,2011年,新希望集团通过旗下上市板块新希望(000876.SZ),完成对原山东六和集团的并购,组建山东新希望六和集团有限公司。

2021年,新希望六和饲料产销量高达2824万吨,是全国唯一一家突破2500万吨的饲料企业,为了在原料价格波动时可以快速灵活调整配方,保持成本具有竞争力,新希望六和在饲料研发上持续对小麦、高粱、糙米等低价替代原料日粮配方进行迭代、推广,在满足动物营养的前提下,推出非玉米型混合日粮、全小麦日粮、全糙米型日粮等配方品系。

“小麦和稻谷有一部分用作饲料,不会对我们的口粮安全产生任何影响。” 国家粮食和物资储备局粮食储备司司长秦玉云公开表示。[5]但2022年5月份,如此突如其来的抢收青麦苗做饲料的事件,却引来农业农村部门对粮食安全的极大担忧。

2.用稻谷和小麦替代玉米做饲料,是否会影响口粮安全?

2021年中国经济网《经济日报》发表文章《谨防“人畜争粮”影响口粮安全》认为[6]:我国稻谷和小麦生产连续多年丰收,库存处于高位,口粮自给率超过100%,实现了谷物基本自给、口粮绝对安全的粮食安全目标。稻谷和小麦不仅够吃,还面临去库存的压力。在确保口粮绝对安全的基础上,用库存稻谷和小麦替代玉米做饲料,既能缓解饲料粮短缺矛盾,又有利于减轻去库存压力。但不可忽视的是,玉米与水稻存在争地关系。有关部门明确表示,今年要在东北地区、华北黄淮地区等主产区增加玉米种植面积,有可能会挤压水稻种植面积。因此,用稻谷和小麦替代玉米做饲料,终非长久之策。

另外,中国粮食消费结构以稻谷和小麦为主,2009年至今,CPI(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与国内稻谷、小麦、玉米和大豆价格的相关性为0.93、0.87、0.29、0.19,CPI粮食价格基本与粳稻价格走势一致,与小麦价格强相关,而与大豆、玉米价格走势相关性不大。因此用稻谷和小麦替代玉米做饲料,对老百姓生活水平的影响就可见一斑。

从表面看来,农业内部粮食业和畜牧业的发展存在竞争关系,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人畜争粮的问题,为了避免养殖业的过度发展造成对粮食产业的排挤,政策部门就要协调这两大部门的适当比例的发展,保障粮食自给率,匹配居民生活水平的发展,降低工业生产成本、应对国际竞争等,这些似乎成了粮食安全的主流之义。

但更深层次来看,在农业商品经济高度发展,生产社会化显著提升,粮食和肉蛋奶普遍过剩的今天,就算人畜不争粮,老百姓就能自由的享受粮食的充裕吗?

2022年,上海疫情引发社会的极大关注和巨大焦虑,不仅是一度达到每日2万新增的新冠病毒感染人数,还是偌大的上海居然出现老百姓吃不上饭、买不起菜的问题。

自上海疫情采取封城措施之后,“囤粮难”“买菜难”“团购难”“配送难”这几座大山压在上海市民的肩上,人们每天都在担心食物还能维持多久?上海何时能够解封?甚至于,虽然上海疫情发布会中官方表示应急粮食储备充足,但是实际情况是仍有大部分市民的粮食无法得到保障。

还有热火朝天的上海团购潮,团长自己爆料日赚百万,但居民们却在吃饭问题上有苦难言。据报道,上海一孕妇因为团购30元一板的鸡蛋,遭遇社区志愿者半夜多次敲门要求写检讨书,孕妇发出灵魂拷问:我是动了你的蛋糕了吗?并控诉说小区团购鸡蛋40元一板就可以吗?事件的后续是志愿者表示自己只不过是奉命行事,因为鸡蛋没有报备,不符合防疫规范,有一定的病毒传播风险,所以才找上门,并表示因为疫情原因,小区进入静默期,小区任何团购均需要提前进行报备、审核资质、批准后方可开团。

很显然,上海疫情期间爆火的社区团购是一个巨大的农产品利益链条,不管这个利益链条的利益分配是什么样的,也不管哪些人参与了利益分配,但是为什么要拿老百想的口粮做豪赌呢?疫情中的上海,戳破了粮食流通和粮食消费中的泡沫,让粮食安全的本来面目一览无遗,疫情是一面照妖镜,在老百姓的粮食安全问题上打主意的牛鬼蛇神统统原形毕露。对于老百姓而言,粮食安全不是资本集团能不能保证利润不动摇,保证市场地位不动摇,保证粮食垄断不动摇,而是粮食能不能自由消费,能不能保障生活,能不能按需分配?

粮食安全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它的根本是要保障人民群众吃得起饭。但是发生在上海疫情的事件却折射出:粮食安全在全国力量的保供之下有着诸多的漏洞,物质生产的极大丰富并不代表着你的口粮是安全的,横亘在各种资本利益之间的竞争和垄断阻碍着我们去享受这种安全。

马克思主义认为,一个社会的物质生产方式是决定其他一切社会关系的基础,透过消费环节,我们看到的粮食安全问题其实在农业生产方式里面已经埋下了引线。

回到小麦生产的问题,以小麦第一大省为例,河南省每年生产了全国小麦的三分之一,土流集团发布2021年《河南省土地流转交易市场分析报告》指出,目前,河南省实有耕地1.2229亿亩,居全国第三位,全省土地流转面积3823万亩、土地托管面积3721万亩,规模经营面积占家庭承包耕地面积的比重达到69.3%。据此推算,河南小农户经营面积占30.7%,也就是3754.303万亩,以河南省人均耕地面积1.12亩来测算,小农户的人口大约为3352万人,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河南农村人口是4429万人,据此计算小农户人口占比为75.68%,达到四分之三以上!

可以看到,在河南的农村,四分之三的农村人口(小农户),只经营着农村30%的耕地面积,另外四分之一的人口却经营着70%以上的耕地面积,这就是如今农村的现状。

让我们进一步考察农村居民的收入水平,2021年,据河南省地方经济社会调查队对全省40个县(市、区)120个乡镇600个农户小麦生产成本收益调查结果显示:2021年,扣除亩均生产成本531.34元,加上亩均补贴50.08元,亩均生产收益636.77元。据此调查队口径,2020年亩均生产收益为519.64元,2019年亩均生产收益为414.34元,2018年亩均生产收益为371.00元。

以种粮大户百亩地来计算,2021年种粮年收益为6万多元,折算每月为5000多块钱。估算没有进行土地流转的小农户(以五口之家来算,每户平均5.6亩)的粮食种植收益,每年的收益只有区区5.6*636.77=3565.91元,折算每月约297元。如此低下的收入水平,难怪2020年5月28日,李克强总理在出席记者会并回答中外学者提问的过程中会说:我国还有六亿人每月收入低于1000元。

可以想到,当“人畜争粮”的大潮来势汹汹的时候,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农民们,会如何看待粮食安全呢?作为粮食的生产者,不管是小农户,还是一般的种植大户,能抵抗得了每亩小麦青苗1500元的“经济诱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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